這具身體,又開始可憐眼前的男人了。看來真得讓蘇轼徹底死心,讓他主動放自己離開,這具身體才會乖乖聽話。
季璋深吸口氣,極力壓制住身體的反噬,堅決表明着自己的态度,“按照我們廚子的話來說,我不喜歡舊飯重炒,我喜歡另起鍋爐炒新飯。”
換成他們讀書人的話來說,破鏡重圓,在她這裡不可能。
話音未落,彌散的隐痛瞬間彙聚形成銳利的刺痛直擊心口,仿佛在懲罰她違背身體的本能。
“蘇子瞻,我們做個約定罷。”季璋倒抽口涼氣,不得不退步屈服。
她望向牆角處已然冰釋前嫌抱着一起的趙家夫婦,道:“你不是相信破鏡重圓,能重修于好嗎?我也不與你賭多了,就半年。”
心口處的疼痛減緩了些,季璋得以喘息,故作鎮定道:“半年之内,如果他們不再因今日這事生出嫌隙,便是我輸了,我不會再提離開;但如果他們又生出了嫌隙,那便證明我是對的,你心甘情願放我離開,如何?”
“你我之間的事,為何用他人作賭約,用他人的行徑來定你我結果?”蘇轼這次聰明了些,并未被季璋牽着鼻子走。
趙杲卿那個沒輕重的,他可不相信他。
季璋一愣,似是沒想到他會回問,随後解釋道:“你我觀念不同,趙家不過隻是一具象化罷。你若不肯,這賭約不作數便成。”
機會多得是,她日後再尋其他的就行。
蘇轼卻出乎意料痛快應下:“我應,隻是這條件得改改。”
季璋看向他,靜靜等待着下文,半晌之後隻聽他道:“若我赢了,你不可再像之前那般躲着我。”
“···成。”無關緊要的東西罷,季璋痛快應下。
*
不知不覺間,午膳時辰已到。
五辛盤、百事吉等象征着吉利的擺盤菜陸陸續續上桌,率先回來的男人們踩點到了主廳。
蘇轼作為主人家正招呼衆人坐下,趙杲卿卻煞風景道:“太守大人,我還要帶着妻兒回府陪父母,就不叨擾了。”
正應了他進門那句話,他隻是來接陶柳的。
隻是這行為着實有些無禮。主家飯菜已經備好,他卻說走就走,這行徑壓根就沒将主人家放在眼中,更别提這主人家還是他的上司。
劉庭式起身正欲打圓場,卻見蘇轼本人毫無芥蒂,反倒笑呵呵道:“去吧。對了,我這還有之前朋友送的碧香酒,你帶一瓶走,權當是慶祝你們夫妻二人重修于好。”
“讓二位見笑了,多謝蘇太守。”站在趙杲卿身邊的陶柳聞言臉上爬上幾抹紅暈。這副腼腆害羞的模樣,讓人壓根無法将其與脾氣火爆的趙大娘子聯系起來。
蘇轼笑道:“你們夫妻二人和好,我家閏之也安心不少。”
“今日除夕,正是阖家團聚之際,我等外人不便叨擾。改日我再親自登門道謝,還望蘇大娘子與劉大娘子莫要嫌棄。”陶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欠身行禮周全了禮數。
閏之和月明的情,她都記着呢。
“自然不會。”季璋不在,蘇轼替她應下。
季璋去後院接方月明和孩子們還未來,蘇劉二人站在屋門門口目送趙家夫婦。
劉庭式望着滿載而去的趙杲卿,不由得打趣道:“往日明叔想求你墨寶去換酒喝,你都不肯。今日怎地如此舍得了?”
不僅送了一瓶禦制碧香酒,還送了一首新詩:聞君有婦賢且廉,勸君慎勿為楚相···
酒是好酒,詩也是好詩,還是親手題寫的墨寶。
蘇轼不假思索道:“我隻希望他們家日後能安生些,這樣我也能省下很多麻煩。”
劉庭式不明所以,卻也認可道:“明叔是得收斂收斂了,趙家娘子生氣不好過,連帶着我家月明都得遭殃。”
蘇轼點頭,也算是回應了。
半年,他隻求這半年内趙杲卿安分些,莫要再出什麼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