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破的季璋收斂了臉上的憨笑,率先端正了态度,“不過想要陪您老過年的心,确确實實是真的。”
在這個時代,除了二寶,也就錢叔能讓她如此安心了。
“别貧了,直接說事。”錢叔冷哼道,上揚的嘴角卻暴露了他此刻高興的事實。
季璋道:“這不我家迨哥兒還俗了嘛,他爹那邊不久之後定會知曉此事的。這孩子如今也到了上學堂的年紀了,要是不在杭州這邊的學堂留個名,他爹定會察覺到……”
“所以你是想讓我在杭州這邊的學堂給迨哥兒挂個名?”錢彥遠若有所思道。
季璋搖頭糾正道:“除了這個,我再厚臉皮替我兒向您老讨要一張推薦信。聽說想去好些的學堂,都得要這個。”
她可不能讓蘇迨輸在起跑線上。
“……你還真是不客氣,連吃帶拿的。”錢彥遠對其土匪行為一時語塞。
“不過,”
錢叔話鋒一轉,一針見血道:“這孩子既已決心要走仕途,你打算何時将他送回去?”
二人皆心知肚明,蘇迨隻有跟在父親身邊才能得到最好的助力,一如季璋之前将蘇過留下的緣由。
季璋沉默半晌,堪堪道:“我欠這孩子太多,先好好彌補他幾年再說罷。”
思及此,方才的夢魇又有擡頭之勢,壓得她深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勉強維系着現有的平和。
錢彥遠卻難得與她唱起來反調,反問道:“幾年?你不怕那孩子在你身邊待久了,回去不受府内那小妾待見嗎,被那小妾恣意蹉跎嗎?”
“什麼小妾?”這一問,反倒是把季璋問懵了。
她才離開了半年餘,莫不是這老小子又遇見什麼驚才絕豔的靈魂伴侶了?
前腳還極力挽回原身,一副非原身不可的“深情”模樣,後腳就搞這出。
思及此,季璋蓦然覺得有些惡心,比将思念亡妻的詞放在她屋内還要反胃。
錢叔悠悠提醒道:“熙甯六年,你在望湖樓主動為迨哥兒他爹買下的紅顔知己。這事在當時可謂是一段後宅和諧的佳話,難不成你這個當事人忘了?那個紅顔,好像叫朝……”
“朝雲。”瞧着小老頭努力從冗雜記憶中尋找關鍵詞的皺眉模樣,季璋不忍虐待老人直接道。
如今已經快熙甯十年了,沒想到這等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居然還會被翻出來。
“對,就是她。”
錢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繼續道:“子瞻後宅隻有你們二人,你這主母一走,豈不是任由她一人獨大?再者,雖說虎毒不食子,但你兒并非她親……”
“錢叔那女子……”
季璋正欲解釋,卻被倏然出現的朝雲本人截了胡,“朝雲見過娘子,錢郎君。”
朝雲?!
在錢叔瞪圓的渾濁瞳孔中,隻見朝雲将厚實的披風搭在了季璋腿上,貼心道:“天氣轉涼了,娘子小心莫又着涼了。”
确保季璋不會喝着風後,朝雲老實本分地朝着二人行了一叉手禮,款款退下,“朝雲告退。”
朝雲的出現似是摁下了二人的消音鍵,直至她的身影消失,院内一時間也隻聽得見風與衣裳被褥親近的“嘩啦”聲。
半晌之後,季璋出聲打破了這尴尬之局,“嗯,她就是朝雲。”
她解釋道:“此行帶她的目的之一正是因她是錢塘人,想回故土瞧瞧。”
“她不是姓王嗎?”錢叔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聽說過主母和侍妾和諧相處的,但和諧得沒有主君的主母和侍妾,倒是……聞所未聞。
此前知曉朝雲姓王,加之她之前那副護着迨哥兒的拼命架勢,錢叔自然而然将朝雲視作了王家的家生子,不曾想當初竟是這等身份。
季璋卻道:“誰出錢,誰債主。錢叔您都說了,她是我花錢買的,自然是跟着我姓。”雖然這錢回府之後就報銷了。
錢彥遠一時不知說什麼,隻道:“如此也好,日後不用擔心有人會欺負你兒了。”不管是府内的,還是府外的。
“是啊。”季璋點頭。這樣也算是對原身有了個交代。
思及此,她内心的愧疚削減不少。隻是不知府内的那倆好大兒,如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