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怡然第一次見到先帝時,才十六歲。
那日春光正好,她在禦花園裡撲蝶,不小心撞進了皇帝的懷裡。杏花紛揚中,年輕的帝王望着她驚慌失措的臉,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你是哪家的姑娘?"先帝的聲音很溫和。
"臣、臣女張怡然,家父是禮部侍郎張謙。"她跪在地上,聲音發顫。
先帝伸手扶起她:"起來吧,朕記得你父親。"
三個月後,一紙诏書将她擡進了宮,封為張貴人。
入宮那日,父親在府門前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怡然,宮中不比家裡,處處都要小心。記住,不要争寵,平安活着就好。"
那時的張怡然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滿心想着要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妃子,她給皇後晨昏定省,與其他妃嫔和睦相處,閑暇時就在自己宮裡繡花讀書,先帝偶爾會來看她,誇她性子安靜,不似其他妃嫔那般争風吃醋。
入宮第二年,張怡然有了身孕。
消息傳出的那天,整個後宮都震動了。先帝大喜,晉她為嫔,賜号"怡"。她摸着尚未顯懷的肚子,幻想着将來抱着孩子的幸福日子。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後,她喝下一碗安胎藥後,腹中突然劇痛難忍。太醫匆匆趕來時,她已經流産了,鮮血染紅了半張床榻。
"娘娘...這胎怕是保不住了..."老太醫跪在地上,聲音發抖。
張怡然躺在血泊中,淚流滿面:"為什麼...為什麼..."
更可怕的消息還在後面,太醫診脈後告訴她,毒素已經侵入胞宮,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是誰?!"她歇斯底裡地尖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是誰害我?!"
沒人能回答她。
先帝震怒,下令徹查,卻最終隻揪出一個小宮女頂罪,張怡然知道,真正的兇手還逍遙法外,很可能是那些表面與她姐妹相稱的妃嫔之一。
病愈後的張怡然像是變了個人,她不再天真,不再相信任何人,除了從小伺候她的丫鬟黃馨。
黃馨比她大五歲,心思缜密,做事幹淨利落,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主子,這宮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黃馨一邊為她梳頭,一邊低聲道,"您得學會保護自己。"
張怡然看着銅鏡中蒼白的臉,緩緩點頭:"不僅要保護自己...我還要讓害我的人付出代價。"
她開始用心經營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先帝憐惜她失去孩子,對她多有照拂,她便利用這份憐惜,一步步往上爬。
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曲意逢迎,更學會了如何在談笑間置人于死地。
第一個倒黴的是李婕妤,這個曾經與她姐妹相稱的女人,在某次宮宴後突然暴斃。
太醫說是心悸猝死,隻有張怡然和黃馨知道,那杯茶裡加了什麼。
"主子,這是西域來的'忘憂散',無色無味,服下後三個時辰才會發作。"黃馨将一個小瓷瓶遞給她,"查不出來的。"
張怡然接過瓷瓶,手指微微發抖,但很快又穩住了,她想起那個失去的孩子,想起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眼神逐漸冰冷。
李婕妤死後,張怡然的晉升之路順暢了許多。
先帝對她的寵愛與日俱增,不久便晉她為妃,然而沒有子嗣始終是她的心病,直到有一天,她注意到了謝聿的母親——林貴人。
林貴人是先帝酒後臨幸的一個宮女所生,出身低微,性格懦弱,在宮中毫無存在感。
但她有個兒子,五歲的謝聿,聰明伶俐,很得先帝喜歡。
"主子,若是能把那孩子過繼到您名下..."黃馨意味深長地說。
張怡然眯起眼睛:"那得先解決他母親。"
一個月後,林貴人"病逝"了,太醫說是染了風寒,病情急轉直下,沒人注意到,林貴人死前喝的那碗藥,是黃馨親自送去的。
謝聿成了張怡然的養子。
起初,她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并無感情,隻想借他鞏固自己的地位。但随着時間推移,她發現謝聿越來越像先帝,不僅容貌相似,連那種不怒自威的氣質都如出一轍。
"主子,這孩子太聰明了,怕是養不熟。"黃馨憂心忡忡地說,"您看他的眼神,根本不像個孩子..."
張怡然也有同感。謝聿看她的眼神總是冷冷的,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僞裝。
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謝聿在暗中調查林貴人的死因。
"得想個辦法..."張怡然摩挲着茶杯,眼中閃過一絲狠毒,"不能讓他威脅到我們。"
黃馨心領神會:"奴婢聽說西域有種藥,長期服用會讓人頭痛欲裂,漸漸喪失理智..."
就這樣,十歲的謝聿開始"生病"。
太醫們查不出病因,隻能開些安神的方子。張怡然假裝慈母,日夜守在病榻前,赢得了一片贊譽,沒人知道,每天夜裡,都是她親自在謝聿的藥裡加料。
先帝駕崩那夜,張怡然站在龍榻前,看着奄奄一息的皇帝,心中毫無波瀾。
這個曾經寵愛她的男人,如今不過是個将死的老人。
"愛妃..."先帝艱難地伸出手,"朕...朕對不住你...沒能保住我們的孩子..."
張怡然握住那隻枯瘦的手,眼中适時地泛起淚光:"陛下别這麼說...臣妾能有今日,全賴陛下恩寵。"
"謝聿...那孩子..."先帝喘息着,"你要好好待他...他是...是個好孩子..."
張怡然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冷意:"臣妾會的。"
先帝駕崩後,謝聿繼位,張怡然順理成章地成了太後,搬進了慈甯宮。
表面上看,她是仁慈寬厚的太後,實際上,她和黃馨掌控着後宮的生殺大權。任何威脅到她們的人,都會莫名其妙地"病逝"或"自盡"。
"主子,明嫔那邊有動靜了。"一天夜裡,黃馨匆匆進來禀報,"春桃這邊可要……"
張怡然正在修剪一盆蘭花,聞言手上一頓:"姜若彤?那個丞相之女?"
"正是。她最近和謝彬馨走得很近,謝彬馨精通醫術,怕是..."
咔嚓一聲,張怡然剪斷了一根花枝:"那就給她們找點事做,春桃已經仰仗我們,要怎麼做,不需要哀家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