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着元正假期的尾巴，天上又落下雪來，飄飄灑灑的，卻不如年前那般厚重，待到十二日，日光已不再陰沉，想來老天也知曉開印後再落雪行人艱難，真是懂事的緊！

尚在掖庭時杜瑾曾聽老内監說安史亂前時常有大王和公主溜出宮去與民同樂，前朝也有先帝帶寵妃出宮賞燈的轶事趣聞。

隻是杜瑾自穿過來便沒出過宮，自然沒見過所謂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是何等光景。今年聖人尚守着孝儀不好設宴，内廷也隻略挂些彩燈添添節日喜慶，如此算聊勝于無吧。

吃罷朝食，杜瑾依然覺得太冷，便躲到廚房去，白日裡竈膛不斷火，很是暖和。

現在的上元節尚沒有甜鹹之争，時人或包肉圓或包饴糖的，愛什麼來什麼。隻是杜瑾到底南方靈魂，烤着火又開始饞起甜甜糯糯，一戳流心的雪白湯圓來。

說幹就幹，左右還在年關，司内事情不多，有的是空閑。杜瑾先搬出小磨，磨了一大碗芝麻粉，挑起一撮撚了撚，确實沒打破壁機打得細膩，便隻能再磨一遍。

芝麻粉拌上蔗糖，放兩茶匙豬油，想到時人吃食總是甜上三分，便又加了些蜜，攪均放在廊下窗台上，另蓋上漆木托盤遮擋煙塵，油脂凝結的内餡更好揉搓成團。

等待的時間也不浪費，杜瑾取了小半袋糯米粉，用溫開水和面，搓成長條，用刮闆切割成小劑子，再團成一個個小圓球。

這時節氣溫度實在低，冰箱似的，才放一會芝麻餡已凍得很好了，分成大小差不多的黑團子，油亮油亮好看的緊。取一個白面團按扁，放上黑團，虎口慢慢收緊，再用掌心團一團，滾上一圈熟粉子，白白胖胖的湯圓便做成了。

二十個中午祭五髒廟，剩餘的便用盒子裝着凍在外頭，随吃随取。又怕隻湯圓吃不飽，杜瑾便趁着燒水功夫熱幾個菜肉大饅頭，自己來一碗，再送一份去崔司膻房中。

青白瓷碗盛着湯圓子，澆上些桂花蜜，軟糯香甜。杜瑾聞着不禁口水大動，趕緊用大食盒裝了提着快步朝側殿走去。

杜瑾到時，崔司膻正整理賬冊，煩得滿頭官司。

“司膻上元安康，理了這般久早該餓了吧。”

相處幾年，崔司膻早已聞弦知雅意，便停筆起身将人往起居的内室帶。

“又做了什麼新吃食，聞着很是香甜。”

将碗碟悉數取出挪移到案幾上，杜瑾語氣上揚略帶些驕矜自得道：“天氣冷得厲害，做些湯團子暖暖腸胃罷了。”

“吃的時候可小心些，莫被流心燙着唇舌。”

二人對坐而食，也不講究什麼食不言，想到什麼便聊什麼，尤其這時節的花燈。據說除了各式各樣的花鳥魚蟲，還有些疊套起來的，焰火一點便層層落下，很是精巧，如今這宮裡的燈十中之一也比不上。

又說聖人十五日要在安福門放燈祈福，據說有一層樓高的絹燈，描金繪彩，很是瑰麗，城樓下還有西市的戲弄和海外傳來的胡商雜耍，待到再晚些還有焰火，屆時定是人頭攢動，場面盛大。杜瑾聽了連連歎氣，惜乎不得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