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互相打趣時,正殿傳來腳步聲,杜瑾隻得先抹抹嘴跟随待客。來者不是旁人,便是那張内侍,發間已見銀色,鼻子卻靈敏的很。
“你二人可是偷食蜜糖了,這般香甜。”
司膻見來人熟悉,又聽對方促狹打趣,便開口相邀。三人退回内室,外客至,杜瑾便不好沒規矩,隻在一旁立着。
“婢子再取些吃食來吧,廚下尚有菜肉饅頭和上好的羊扒,可要溫一盅新豐酒,年關無事,大人也乘此疏散疏散!”
聽得張内侍直言尚未進食,此間來的很是時候,杜瑾連忙借口安排飯食遁走。
吃食是現成的,随拿随走,一點不耽誤,隻張内侍已言明非為公事而來,杜瑾不好再聽,便深福一禮告退。行至殿外還能聽到笑聲,約莫是有什麼好事吧。
殿内二人約莫聊了半個時辰,許是禦前仍有事待辦,張内侍拒絕再飲,隻是走之前遣人打包了幾十個湯圓,杜瑾看着少了三分之一的盒子歎氣,這年頭開小竈可真難。
次日清晨,尚食局分送完各宮食材份例,便有内侍傳話,聖人叫多制些湯圓,又問可還有旁的口味。司膻與内侍言語一陣,得知昨日聖人進了宵夜,贊此物軟甜香糯,很有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之意。
杜瑾聽過隻泫然欲泣,果然任何事情染上班味就變了,思鄉之情也不例外。
沒法子,隻得唯粉轉團粉,杜瑾搬出後世商家那一套亂拳——水果的,奶黃的,豆沙的,惜乎當下還沒有花生,不然炒香磨碎作餡兒也濃香的很!
因着聖人見獵心喜,尚食局衆人很是忙碌了一天,才在節前趕制出了足量的湯圓子——沒辦法,聖人加班費給的太多了,人均一兩銀哩,便當開工紅包吧,杜瑾如是想。
安福門外百姓雲集,聖人也露了臉,禁軍和京兆将附近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總算沒出大事,待焰火放過後裴銘才出了值署。坊間挂滿了燈又有小童奔走,裴銘便舍了車駕,隻身打馬回府。
解開外氅,洗手淨面後便有侍女傳話,說是母親喊他同進宵夜。換了常袍往母親院落走去,想着晚間在衙署用的暮食,酒肉尚堵在胃裡,罷了,陪陪老人家也是好的。
人尚未進門,便聽見母親身邊的仆婦繪聲繪色說着坊内華燈高挂,又說焰火,逗得人喜笑顔開。時氣不好,藥喝着又苦,母親近來總是郁郁的,現下有人疏解倒是很好,隻盼開春時氣好些,人也能康健。
“二郎來了,快嘗嘗這圓子,帶黃簽子的,我嘗着很好,口中藥味也沖散不少。”
裴銘見瓷白小盞裡隻盛着寥寥幾顆白圓子,想來是廚下怕老人積食之故。調羹舀起一個送入口中,芝麻香氣濃厚,皮子也軟滑的很。
“到底是京都,便是吃食也這般精巧,聽廚下說不隻一種餡,明日再給您煮一碗當朝食吧。”裴銘放下碗盞,接過帕子擦完嘴後又開口囑咐道。
裴銘去歲仲秋時才調至京都,自然不知道,往年元夕内廷分賞的吃食并不如此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