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牆上斜倚着的紅杏适才抖落壓了一冬的積雪，又被春日的繁茂侵上梢頭，壓低枝桠。約莫是剛打的花骨朵尚不夠香氣襲人，還未引來蜂蝶環舞，到底是缺了些熱鬧。

熱不熱鬧杜瑾不知道，不過冬日惦記的奶茶倒是先安排上了。江南新供的明前茶，分送各宮後還剩了些碎的。品貌不佳入不得貴人口，便被當作彩頭分賞了六局和大監們，也算沾了今歲新春的鮮活氣。

本着師父的便是自己的，自己的還是自己的原則，杜瑾揪了些許殘葉，又讨了些廚下沒用完的羊奶，端着紅泥小火爐，便在西牆根下煮起了奶茶。

火舌舔舐着壺底，羊奶便冒着泡咕噜起來。也不知牆外是哪的宮人正敲打着花枝，鬧着搗鮮花汁子兌今春的新粉。

杏花也并不多香，兌胭脂還不如糖漬了當餡兒做鮮花餅配這一壺香甜的奶茶。杜瑾這樣想着，便也擡頭看花枝亂顫。

奶茶甜香袅袅蓋過了那開的尚不算多的杏花，沒引來蜂蝶，倒是引來了愛吃甜的原住民。小宮人穿過長廊，小小年紀已很是穩重，隻步伐略急促了些，直奔杜瑾而來。隻見那小宮人行禮道：“淑妃娘娘于此處賞春，略有些乏了，轎辇或不及時，可否讨些茶水吃食，一應花銷計入份例即可。”

許是怕杜瑾為難，這小宮女上來便言明身份，雖說讨些吃食，雙眼卻緊盯着身前的家夥什兒。想來牆外的娘娘并非餓了，該是聞着味兒饞嘴卻不好直言。

啧，原住民總是有些含蓄在身上的。

“隻些茶水恐不足以擋饑，再奉上些糕餅吧。”

眼前姑娘有些猶豫，想來外邊催的緊，杜瑾又道：“貴人欠安，姑娘可先奉上茶水，糕餅乃是廚下常備之物，并不費時的，婢子自去取了便是。”

小宮人端着茶盞，又叮囑娘娘歇在何處，急匆匆走了。看着背影，杜瑾啧舌而後又長歎，到底是自己沒口福。

奶茶很是香甜，若配甜膩的糕餅反而不美，杜瑾便撿了幾樣清淡些的攥了兩盤，并一碟新上的櫻桃。

有紅有綠，很是得體！

西牆外便是花園南角，今歲新春雨水并不如往年豐足，連帶着花花草草也不很蔥郁。怪道淑妃遣人來自己的地盤打花枝，想來是尚食局火氣旺，花朵也繁茂些。

“這味兒好！奶味足，又帶着些茶香。往常乳茶膻味總去不盡，這法子倒是不覺着，很是甜香呢！”

貴人金口，約莫是平素品詩賞畫慣了，鮮有贊吃食，旁邊的嬷嬷小宮女們都很是驚訝。

“既如此，便讨了法子，咱們私廚盡可做得，想來此物涼了味道總欠缺些。”到底是經年的老嬷嬷，總歸是比小宮人思慮得周到。

“嬷嬷此言很是！”言語間杜瑾很适時地行禮請安，再奉上托盤，接着又進言：“此物香甜，很該配些清淡糕餅。”

旁的宮人取出碗碟見着櫻桃時有些驚訝。

“咦！今歲這時光已有櫻桃了嘛，本宮怎麼從未見到？”

亭子裡貴人音量不大，聽着卻是讓人有些頭皮發麻了。

杜瑾欠了欠身低頭回禀：“今春的櫻桃頭一茬，快馬進京的。按上谕該是查檢後明日才分送各宮，故而娘娘還未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