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文沁看着那漢子和廣白七分相似的臉,“廣白,這是你家嗎?”
那女人道:“人已經舍給你們佛祖了,這裡已經不是他家了!”
廣白哭得抽抽噎噎:“爹!”
那漢子擡頭,被妻子瞪了一眼,又窩囊地把頭埋下去。
“快走!哭也找個别的地方,讓人看見了像什麼話!”女人滿臉嫌棄。
見廣白還坐着不動,女人撿起掃帚就要往廣白身上拍,被黃诼擡手攔住。
黃诼冷冷松手,那女人趔趄兩步,大喊:
“欺負人啦!”
屋裡傳來嬰兒的哭聲,女人跑進去把嬰兒抱出來,不管不顧地坐到地上:
“你這個沒用的男人!人都說我狠毒容不下繼子,還不是你賭錢輸光了家底!連老婆孩子都養不活啦!”
廣白道:“二娘,我會幹活,我還能少吃一點,能幫你帶弟弟,求求你不要趕我走!爹!我不要做和尚!”
漢子擡起頭,似乎不忍,那女人立即撒潑:“你把這崽子留下,難道要餓死我們嗎!”
那漢子一咬牙:“老大,你聽話,回寺裡去吧,過兩天我去看你。”
女人表情不滿,到底沒說什麼。
文沁鮮少動怒,此刻卻氣得雙肺生疼。他去拽廣白:“咱們走。”
廣白閉着眼睛,死死抱着門框不動。
那大和尚一抹眼淚:“廣白,人各有命,慈雲寺才是你的家,跟師兄回去吧。”
說着去掰他的手,廣白嚎啕大哭,最後黃诼不知道點了他那裡,他才暈倒,任由大和尚抱着他離開了。
身後破爛的木門砰地關上。
文沁環視着這個破舊的巷子,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小侯爺,你還記得當初那個大胡子嗎?”
黃诼一愣:“誰?”
文沁擡頭看看西沉的太陽,和西京的不一樣,卻又好像都一樣。
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唯一一次離家出走的經曆,那時他還很年少,身子病弱,很羨慕那些健康的少年。
他和他們玩不到一起去,反而妹妹總能和他們打成一片,于是他就像個影子一樣跟在他們身邊。
他心思細膩,不是察覺不到别人對他的疏遠,但還是在一次聽到少年們對他的議論後,内心破防了。
“文沁那病秧子,還想跟咱們玩呢!”
“他連騎馬都不會,要不是他爹是國公爺,我才懶得理他呢!”
“人家會投胎,你會嗎?”
“人家那小身闆你也沒有啊!”
……
文沁記得自己是以極其悲憤的心情離開西京的,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他記得最清楚的是回到西京以後,有一次戎羌潛入城内,是這些少年擋在自己面前,一刀一個像羔羊一樣被宰,一直到小侯爺帶人趕到。
那時小侯爺有一個很得力的部下,他記得他拿劍指着黃诼:“你們這些人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你們的命就比别人的值錢?就因為他爹是大官,别人就活該為他去死?”
他忘了黃诼說了什麼,隻記得那個人最後一句話:
“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大官,到時候死的就是你們這些廢物了!”
“阿沁,你在想什麼?”
黃诼摘下他的面具,文沁兩绺頭發濕透了貼在腦門上。
“突然覺得自己很會投胎,”
他自嘲地一笑,
“小侯爺,你還記得裴瀝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