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沁回到房中,雙目失神。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在遙遠的慶州地界遇到太子。
至于姓烈的将軍,隻有慶州那位節度使了。
還有小侯爺之前說的要事,想來也跟這兩位有關。
他心事重重,顯露出來便是滿面愁容。
那個為他求情的姑娘見他如此,安慰道:“你才第一天來,真是難為你了。我叫香琴,彈琴的琴,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香玉。”
文沁回過神,感激地看着這個臉圓圓的女孩子,
“方才多謝姐姐幫我求情。”
“物傷其類,同病相憐罷了。”
她卷起文沁的袖子,方才被推倒時,她明明白白看到他胳膊肘着地,果然已經紅腫了。
“我去找點藥膏,你好好歇一會兒。”
香琴剛起身,就看到王媽媽怒氣沖沖地進來,不由分說地給了文沁一個耳刮子。
“你可知你得罪了誰!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命呢!”
文沁瞪大了眼睛,他今天接連被打,挨耳光卻是生平頭一遭。
他輕輕皺眉,盯着對方道:“不就是慶州節度使烈如焰嗎?”
王媽媽沒想到他如此說,擡起手來欲再打,卻被香琴撲過來擋住。
“媽媽,這不關香玉的事,是那将軍自己突然動手,而且我瞧那貴客似有動容之色,萬一一會兒他來了興緻,而香玉卻被媽媽打得破相了,又該如何是好呢?”
王媽媽一腳踢開她:“你先别急着逞能,也有你該罰的,你們讓我砸了鍋,便都别想好過。”
文沁許久沒有這樣生氣了,他把香琴扶起來,擋到她身前,冷冷道:
“你要麼罷手,要麼就殺了我,否則我遲早會将你李代桃僵的事情告訴烈如焰,此人性急如火,生平最恨别人将他耍得團團轉,你可以賭一把,到時你的小命還保不保。”
他臉上嬌豔妝容還在,神情卻十分冷肅,此時任誰也不會把他錯認成女孩。
“沒想到你還是個有氣性的,是我小瞧你了。”
王媽媽拍拍手,先前的兩個彪形大漢走進來。
“把他給我捆起來,扔到柴房去!先餓上三五天,看你嘴還硬不硬!”
“媽媽開恩!”
香琴想要跪下求情,文沁把她穩穩扶住,道:“姐姐不必再幫我,該如何我自己承擔。”
他平靜地被綁起來,手腳,甚至是嘴巴,那大漢直接扛着他,丢到了後院的柴房。
不知為何,到了這黑暗的小房間,他反而感覺心安了,腦海中不停回放今天遇到的事情,一會兒是裴瀝青留下的字條,一會兒是太子受傷的左腿,一會兒是小侯爺的背影,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文沁從一片高熱裡醒來,他自暴自棄地想,就這麼病死倒也幹淨。
屋外傳來說話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
“……子愬兄之膽識實令九州欽佩。”
文沁瞬間清醒。
“太子殿下之手段也令黃某歎服。”
“烈将軍已将當日種種據實以告,子愬兄還有何猶豫呢?”
“在我們西京有句老話,叫歹竹出不了好筍,你們齊家人刻薄寡恩,人心盡失也算求仁得仁,再費盡心機籠絡,不嫌累嗎?”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子愬兄兩年前曾來過此地,可看到如今的太子鎮,比之當初如何?”
“可謂天翻地覆。”
“兩年的時間就能改變至此。昔年中原混戰,民不聊生,我皇爺爺一統天下,這才換來三十年的休養生息。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子愬兄若為一己之私,再陷萬民于火海中,豈非辜負了你家先祖的'忠勇'二字?”
“這就要問問你那位好爹了。”
文沁聽得出來,小侯爺其實已經怒極,他越生氣越喜歡拉長語調說話。
“去年的事說清楚了,十年前的呢?三十年前的呢?不光是我黃家的事,還有姜家的,若非那日我沒有同文叔叔同歸于盡,恐怕還會有文家,太子殿下,咱們來日方長,這筆賬慢慢算。”
“烈将軍方才已經解釋,去歲你被困沙漠,追殺的人并非朝廷和文家軍中的任意一個,後面嶽父大人的出現也實屬偶然,并非父皇有意為之。嶽父他一心向着你,你如此行事,就不怕他憂慮嗎?”
文沁聽見狂嗥出鞘的聲音,小侯爺道:“你嶽父是誰,别随便認爹,太離譜!”
“我與文文明媒正娶,過了六禮,有婚書為證,官府、宗人府均在冊,文國公自然是我當之無愧的嶽父。”
文沁還聽到紙張折疊的聲音,要不是手腳被綁,他都想扶額,什麼人才會把婚書随身帶在身上啊!
“你費勁心機将他騙進門,可問過你爹的意見?父母之命,别鬧了,我跟阿沁才是指腹為婚,若按先來後到,他應當是我的未婚妻。”
“可是文文親口對我說過,他們文家早就把這個婚約當作玩笑,不當真的。那天你也藏在文府後花園,應當聽得一清二楚吧?”
“你!”
文沁整個人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