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本王。”
月色下,紅色發帶束起的長發在風中獵獵翻飛,黃诼輕蔑地俯視着衆人,最後定格在慶帝身上:
“齊五,斷了一條腿的滋味好受嗎?”
“亂臣賊子,還敢妄自稱王!”慶帝胡子都抖起來,“放箭,給朕放箭!”
侍衛迅速朝頂樓集結,影衛也傾巢而上。在箭雨落下之前,黃诼已經如黑光般閃下頂樓,狂嗥轉瞬搭到慶帝脖子上,另一隻手扒拉着文沁。
“馬上就是我父親和叔父他們的祭日了,正好用你的血來告慰他們的亡靈。”
黃诼漫不經心道,手上稍微用力,慶帝脖子立即劃出一道口子。
慶帝臉色慘白,如風看得心驚肉跳,拖着受傷的身子單膝跪地:“求侯爺顧全大局,陛下這些年勤政為民,夙興夜寐,侯爺若做出弑君之舉,天下人又會怎麼議論忠勇侯一門呢?”
裴瀝青翻了個白眼:“他就是個瘋子,你跟瘋子講什麼道理?”
說完,像是絲毫不顧及慶帝的性命,擡手就射了兩發弩箭。
“青之!”如風臉色慘白。
黃诼自然是輕松躲過,甚至還有時間把文沁往身邊帶了帶。
慶帝趁機想逃跑,可惜腿受傷了,隻走了一步就被黃诼踹了一腳,當衆摔了個屁股蹲。
“……”
世界安靜了一瞬,在場衆人都想忘了天子這滑稽的一幕。
“小侯爺,”文沁抿了抿嘴唇,“我們還是快走吧。”
“哦?文文想去哪裡?”
太子于拐角處陰影中走出來,他手中長劍滴血,身上卻不染纖塵,如玉的面上倒映出劍鋒的寒光。
這把劍他曾見過,從前就挂在他們床頭,大婚第二天太子還拿它劃傷了手掌心。
文沁忍不住盯着他看,齊稷緊繃的下巴稍稍放松,語氣緩和道:“過來。”
“我——”
剛開口,黃诼大手一攬,文沁歪撞到他懷裡,疼地“嘶”了一聲。
齊稷鳳眸微眯,他看向黃诼,道:“勞架歸還吾愛。”
黃诼語氣輕慢:“你算哪根蔥?輪得到你對本王發号施令?”
“孤是他的夫君。”
眸色陡然銳利,黃诼本來指向天子的劍尖,此時卻猛然刺向太子,後者提劍相擋,如風趁機撲上前來拽慶帝,黃诼一腳踩住龍袍,手中長劍調轉方向直直劈向慶帝的頭頂。
此間殺意令文沁膽寒,若非太子及時以劍相擊,隻怕慶帝已經命喪當場。
一黑一白打了幾個回合,文沁被夾在腋下,忍不住痛呼一聲,兩人方才停手。
“我——你們别打了。”
文沁擡手擦了擦腦門的汗,他心虛又歉然地看向太子,小聲解釋道:
“九州,我得先回家了。我哥哥來接我了,你放我們走好嗎?”
黃诼環視四周,毫不在意道:“阿沁何必求他?為兄自可脫身。”
齊稷卻看着文沁,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好。”
文沁臉上一喜,黃诼面色一沉。
卻聽慶帝突然斥道:“不可放虎歸山!稷兒,殺了黃诼!”
裴瀝青找準時機插嘴:“文大公子是文國公的長子,您跟這亂臣賊子走了算怎麼回事,黃诼可是割據了雁鳴關要塞,若是你們兩家沆瀣一氣,西北豈不完了!”
果然,慶帝臉色更差:“放箭!把他們兩個殺了!”
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弓箭,卻不聞一聲箭動,衆人均默不作聲,不約而同地看向太子。
隻有裴瀝青舉起弩弓,聽話地射了幾箭,隻是都被躲開了罷了。
慶帝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
“禦林軍!大内侍衛!統統都給朕放箭!”
“父皇身受重傷,這裡有臣即可。”
齊稷輕輕擡起手,
“如風,帶陛下進去療傷。”
如風低頭道:“陛下,臣先帶您去包紮傷口。”
“如風,連你也……”
月色下,慶帝看向已經羽翼豐滿、脫離自己掌控的兒子,神色有一絲悲怆:
“兒子,你會為今天的決定後悔的。”
齊稷恭敬行禮:“兒臣絕不後悔。”
等天子離開,齊稷道:
“孤說話算數,會放你們二人離開,隻是——”
他看向文沁:
“文文白天方答應留幾日再走,晚上卻要食言,嗯——這算什麼道理?”
他語氣親昵,最後幾字輕輕上挑,似柳葉撓過心口,文沁不由臉紅了。
“九州,對不起,”文沁艱難開口,“可是我哥哥親自來接我,我不能讓他白白冒險。”
說完心中湧起無力的内疚,他不自覺揪着黃诼的衣角,黃诼拍拍他的手背,擡頭道:
“阿沁的心意你已經知道了,太子殿下何必讓他為難?”
齊稷鳳眸微眯,隻朝文沁道:“文文,你過來。”
文沁感覺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他轉頭看到虎視眈眈的裴瀝青,又看向周圍密密麻麻的弓箭,終于下定決心,搖搖頭,道:
“抱歉,我不能過去。”
齊稷看出他的顧慮,道:“孤會放他走的,文文,你不相信我?”
黃诼忍不住翹起嘴角:
“齊家人若是可信,母豬都能上樹了。”
齊稷平靜道:“文文是我的王妃,他也是齊家的一分子。”
“狗屁王妃,就憑你也配?”
“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文文,你說是不是?”
文沁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突然整個人旋轉,耳邊“蒼啷啷”一聲,兩劍相擊,小侯爺和太子又打了起來。文沁感覺頭暈目眩,不得已隻能伸出胳膊牢牢抱住小侯爺的腰。
小侯爺身子微僵,因而慢了半拍,被太子一劍刺中了肩膀,文沁瞪大了雙眼,眼睜睜看着太子的劍尖從眼前拔出,鮮血濺到自己臉上。
“小侯爺!”
眼淚奪眶而出,他手足無措地去捂那個傷口。
“為兄沒事。”黃诼反而安慰他道。
“别打了,你們别打了。”
文沁懇求地看向太子。
“文文,”他的聲音有些微的沙啞,“到孤身邊來。”
文沁道:“九州,你先放我們走好麼?我還會回來的,一個月,之前答應你的一個月——”
“文文,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齊稷盯着他幽幽道,
“你不是答應了不會再見我嗎?”
文沁愣住了,一旁看好戲的裴瀝青也是表情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