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菲像往常那樣摸了摸弗朗的頭,但語氣裡卻毫無放棄打算的意思。
隻靠船隻運貨的收益太少了,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支付不了妻子的醫藥費。妻子的病又見不到什麼起色,按現有的藥物治療最多隻能延緩病情進展。
他沒有跟弗朗說的是,未知海域的島嶼也許會有新的物種和寶物。如果能找到新藥,也許妻子還有好轉的希望。
隻是這就跟他可以活着找到那座島并回來回來一樣,是在賭千萬分之一的那一絲運氣。
“照顧好自己,弗朗。”
加菲狠下心來,假裝沒看到少年在拿胳膊抹眼睛,推門走了出去。
他要去賣掉自己剩下的幾艘船,隻留下最結實的一艘,然後去冒險者協會找人組隊,他們會需要一個經驗豐富的船長。
……
入夜。
與白天的熱鬧完全不同,安博瑪港的夜晚安靜得吓人。
路口矗立着幾盞路燈,給街道提供一點照明,或者偶有幾家住戶窗戶裡透出燭火或者煤油燈的光亮,照亮房子附近的一小段路。
但路上沒有行人。
安博瑪港在夜晚實行宵禁,通常隻有巡邏的守夜人和衛兵會在晚上出門。
屋檐下竄過去一道小小的人影。
“抓住——”
“噓!”
人影後面不遠處有兩個男人在追,為首叫喊的那個被後面精瘦的男人在背上猛拍了一把差點摔倒。
“别喊,要是把衛兵引來了宵禁費你出?”
“可是要是被發現他跑了……”
“别廢話了,先追,追不上再想辦法!”
周圍的屋子裡不是沒有人注意到街上的動靜,但是沒有一個人推開窗戶或者門查看,精明的安博瑪人都很懂得明哲保身。
那道逃跑的身影快得像一道閃電,專挑光照不到的陰影處跑,如果不是地上有些微血迹,後面的兩個男人早就跟丢了。
不過随着地上的砂土在那雙腳上沾得越來越厚,血迹也逐漸消失了。
但是他不敢停下來。
身影一路跑向海邊的港口,這是他在白天就看好的方向。
身後好像傳來了什麼聲音,巡邏的衛兵還是攔住了那兩個男人,他們好像在說着什麼。
但他還是不敢停下來。
一直跑到海風越來越大的地方,鹹腥的濕氣清晰起來,那個身影才在昏暗的巷子裡停下,劇烈地喘着氣,咽下喉嚨裡冒上來的鐵鏽味。
月光靜靜灑下,身影支撐着牆,隐藏在牆壁的陰影裡。
這是個最多不過十二三歲的孩子,白皙的皮膚被包裹在破舊的衣服裡,脖子上戴着一個鐵圈,淺灰色的短發反射出月亮的銀光。
他擡起頭,露出一張像天使一樣可愛的臉。
雖然那張臉上沾了灰塵和血迹,但還是能看出長相十分清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對瞳孔,他的眼睛是血紅色,在被光芒照到的時候就像打磨過的紅寶石。
他從小巷裡走出來,陰影從身上完全褪去,露出頭頂的一對灰毛長耳朵來。
兔獸人西溫經過大半夜的逃亡,終于來到了港口的碼頭。
據說隻要逃離了伊利亞斯帝國,其他國家就不會把獸人全當做奴隸。
他還小,又很少從奴隸商人那裡了解外界的信息,并不清楚背上的那個奴隸烙印會讓他在其他國家也被認出奴隸的身份。
碼頭上堆了很多貨箱和繩索,西溫借着貨物掩蓋住身形,在其中穿梭,這對身材瘦小的他來說并不難。
他在碼頭選了一艘位置不容易被發現的大船,偷了一段繩索,随手綁上一個重物,趁守岸的水手不注意,利用獸人天生比人類更優秀的身體素質把繩索丢上去。
丢了幾次,繩子終于卡在了船上的某個縫隙裡,他迅速爬了上去。
躲到甲闆下面的貨倉裡,用船艙裡的油布蓋住自己。西溫抱住膝蓋,心裡懷抱着小小的希望,身上的酸痛也不再那麼難忍了。
他在船身的搖動裡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