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以往的每一個晴朗的秋日,海風輕柔地吹拂過安博瑪港的街道。
沿海城市總是有種大海帶來的潮濕氣息。港口停泊着許多大大小小的船隻,船員和民夫們大聲喊着話。城裡街道的兩邊到處擠滿了各種類型的攤位,港口那些船隻帶來的貨物有些會第一時間出現在這裡。
這裡的居民看起來都很熱情,熱情又聰明。安博瑪港出身的每個人身上都帶點商人的氣質,去了其他地方很容易就能被認出來。
這座沿海城市的道路規劃亂七八糟,并不嚴格互相垂直的道路之間有各種四通八達的小巷,如果沒有本地人的帶領很容易迷路。因為最早來此定居的都是些向往大海的冒險家,不能指望這些人修出多麼完美的路線。
所以等後來伊利亞斯帝國的皇帝想起來搞一搞這座唯一的港口城市的市政建設的時候,再重新修路已經太麻煩了。隻能規定平民居住的建築要改建成白牆和紅色屋頂,否則就要交罰金,這才讓這座城看起來整齊了一點。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馬車很難在這裡通行。一些小孩子在人群裡靈活地來回穿梭,遇到看起來好欺負的生面孔就伸手去摸一摸他的口袋,然後如遊魚般混入人群消失不見。
上一任港督曾經想整頓這裡的治安,但是船隻帶來送往的人口流動實在太大,來自各地的文化和法律也有差别,監察起來難度太大,最後隻能放棄。
好在神殿仍然在這裡建立了一個教堂,有聖騎士在這裡駐紮,協助衛兵維持秩序。冒險者協會也會定期發布一些懸賞和委托,這才讓治安勉強維持住。
安博瑪港最有名的酒館叫“黃金之杯”,并不是最高檔的酒館,但是物美價廉,那些水手和冒險者們在船隻靠岸後都愛來這裡喝一杯。
“哎,聽說了那座島的事嗎?”
這是沿海最近熱門的話題。據說有一天某艘船隻在航行的時候,海面上突起神秘的大霧,船偏離了航道。就在船員們絕望之際,霧中出現了一位美麗的人魚,她告訴他們,在南大洋的深處,穿過危險的風暴流域,有一座存在于夢中的島嶼,在那裡各種種族都能安甯地生活在一起……
“你說得不對,我聽到的版本是島上埋藏了無數的寶藏!”
“寶藏?也是,未知海域的新島哪一次不是資源豐富,幾年前格列裡不就是發現了新島才變成了黎明号船隊的船長?”
“你也不想想那次航行死了多少人!新區域的魔物都沒被清剿過,你有幾條命想去試一試?”
在酒精的作用下,水手和冒險者們讨論得面紅耳赤,無意間将傳聞再次向外擴散。
酒館角落裡坐着一個中年人,低着頭盯着杯中的酒一言不發。酒液上倒映出一張平凡又滄桑的臉,棕色的眼睛眼神溫和,鬓發間已經混雜有星星點點的白發。
水手們的話題已經進行到了今天早上冒險者協會發布的委托。委托人是安博瑪港的港督,也就是國家的官方委托。官方委托冒險者們出海尋找最近傳聞中的那個新島嶼的線索,并根據帶回來的物品和線索來計算報酬。
冒險者協會是分布在整個大陸的大型組織,冒險者們在那裡注冊接取委托,提升冒險者等級,在三個國家的各個城市都有分部。協會并不是某個國家的專屬勢力,也不參與國家之間的糾紛,據說是因為協會的會長是一位傳說級的戰士。
每當出現什麼新的傳聞,國家往往會出面委托冒險者們去尋找線索,賞金豐厚。這樣方便官方掌握第一手的消息,好及時作出應對。
中年人又聽了一會兒,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起身走出了酒館。
熟練地穿過幾條巷子,他去敲響了一幢矮小建築的房門。
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蓬亂的少年,臉上有淡淡的雀斑,似乎是剛睡醒,見到他很驚訝:
“加菲叔叔?快請進。”
房間裡的陳設很簡陋,唯一一張木桌子的桌角還是拿磚塊墊的。環境也遠談不上整潔,地闆上積了一層薄灰,水池裡堆着幾天沒洗的碗。
少年有些窘迫,拿了塊抹布把桌椅擦過之後才請加菲坐下,又因為可以生火的柴用完了沒法燒水,更加手忙腳亂了。
“弗朗,你又喝生水了?”
加菲無奈地搖了搖頭,卻知道自己不能苛責這個少年。
弗朗的妹妹德蘭妮去年剛被檢測出來有魔法天賦,被送去了帝都凡尼爾的魔法學校上學。
魔法學校需要大筆學費,弗朗和德蘭妮的母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曾是加菲的朋友,出海的時候遭遇了海難。兄妹倆過得很艱難,弗朗昨晚肯定是去通宵打工了,今天才會這麼晚起。這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已經起早貪黑了一整年,比之前瘦了很多。
以前加菲經常接濟兄妹倆,但是自從幾年前他的妻子生了重病,他幾乎掏空了這些年經營船隊攢下的家産,也沒有能力再幫助弗朗了。
“叔叔,瑪莎蒂阿姨的病怎麼樣了?”
弗朗乖巧地在桌子另一邊坐下。
“還是那樣,現在隻能盡量讓狀況不惡化。”
一提到妻子,加菲的眉間就出現了憂愁的溝壑。妻子得的是一種罕見病,身體會逐漸虛弱,原本健康的人現在已經隻能卧床不起了。
“我今天找你來是為了另一件事。”
加菲向弗朗講述了最近關于新島嶼的傳聞,頓了頓,才說:
“我決定去試試。我會把家裡剩下的積蓄都給你,麻煩你幫我照顧瑪莎蒂,如果我沒有回來……”
“加菲叔叔!”
弗朗本來因為通了宵困得有點混沌的腦袋像是被一錘砸醒,慌張地伸手拉住加菲的衣袖。
“沒有别的辦法了嗎?能不能别去?”
弗朗的父親就死在海上,所以他對海洋有一種恐懼。加菲是從他小時候就照顧他和妹妹的叔叔,已經像是親人一樣,他難以接受他也做出了同樣危險的選擇。
“沒事,就算找到了島我也不會深入的,不是說隻要有線索就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