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衣間的門輕輕合上，亞風站在鏡子前，仔細看着自己身上的開衫。

顔色比她平時穿得亮，衣擺柔軟，映襯得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陌生。

她忽然意識到，她一直沒有為穿衣風格做過什麼選擇。

最後看了一眼鏡子，她從試衣間出來。

李執秋正在靠牆看手機，聽見動靜擡起頭，眼神一頓。

“挺合适。”她說。

“會不會太顯眼？”亞風把兩邊的領子整理對稱。

“這不算亮，”李執秋語氣一貫客觀：“而且你撐得住，不搶人，隻顯人。”

“你說話怎麼像銷售員。”亞風難得開了個玩笑。

“那你買不買？”李執秋懶懶反問。

亞風想了想，點頭：“買。”

結賬後她們又在商場裡随便逛了幾家店，并沒有特意找什麼目标，隻是随意地走，像是在拖延結束的時間。

經過一家飾品店時，亞風停下來，看着櫥窗裡的發夾。

“你喜歡這種嗎？”李執秋問她。

亞風沒回答，隻是看着那一排發夾，良久才說：“我還不太清楚我對‘喜歡’這件事的感受。”

李執秋沒有說話。

她們沒進去買什麼，隻是繼續走着。

走到商場邊角的玻璃欄杆處，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站在高處向下看。

下午，尚亮的陽光給周遭景物打上明輝。

李執秋靠着欄杆，視線落在樓下緩緩移動的人群上，仿佛在尋找什麼，又仿佛什麼都看不進去。

“你不太确定自己喜歡什麼，那你有确定過自己讨厭什麼嗎？”她忽然開口。

亞風沒想到會被這樣問。

“……應該有吧，可能過分自來熟之類的？”

“那我算嗎？”

“你不算。”亞風側頭看她，“你是個很好的人。”

李執秋笑了一下：“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怪。”

陽光從側面照進來，把她們的影子斜斜拉長，落在幹淨的地磚上。

亞風握着手中的購物袋，指尖慢慢摩挲着紙邊，像在确認這真實的觸感。

“我很小時候喜歡過很多東西，”她忽然開口，“動畫片，甜食，或者其他小孩都喜歡的東西，但這些都算不上我現在對‘喜歡’這個情感的斷定。

“所以我現在還是不明白，我對一些事物、東西到底是喜歡，還是因為别人都這樣，都喜歡，我才開始喜歡的。”

李執秋望着遠方一處天光折射出的金邊，終于說：“你不一定非得分清楚。”

亞風轉頭看她。

“人不是一直都要搞懂才有資格感覺的。”她繼續說，“你要是對什麼有好感，就試着去喜歡，不用等到答案再開始。”

“但是……”

但是我不想這麼模糊地對待自己的情緒。

我想把一切都清楚後再做決定。

亞風最終咽下了這些話：“好。”

“今天跟你逛的很開心，我現在需要回家了。”李執秋客套地表明了離意。

“……再見。”亞風小幅度地揮揮手，在即将轉身時想起來自己的假期：“秋姐，我明後天也不來上班。”

“知道了。”李執秋也揮揮手，轉身走了。

亞風站在原地沒動，直到人流再次合攏，她才換了隻手提袋子，朝反方向走去。

她走得稍快，像是怕身後的聲音追上，又像是在試着把那些還沒弄清楚的情緒，緩慢地沉入日常。

回到店裡，已經快下午四點。已經過了新店開業手足無措的時期，現在店裡一切都井井有條。

“下午好。”想起身招呼客人的吳冰發現來人是亞風，自然地打了個招呼。

“下午好。”亞風回了個招呼，目光順帶着在店裡環視了一圈。

兩三個客人，各司其職的王子嶽、陳夢緣和吳冰。除此之外，店内再無其它人。

她盡量在不打擾客人的情況下拎着東西上了二樓。員工休息室不大，一張上下床，一張折疊桌，兩把小椅子，還有一個被她整理得幹幹淨淨的衣架角落。桌上有盞小台燈，燈下的杯子是李執秋之前帶來的，說店裡定制了員工水杯，給她拿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