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太過驚訝于亞風的表現，隻是稍微思索。

亞風看夠了似的收回視線，最終低垂在舞池邊沿的燈帶上。

燈帶幾乎是随着音樂拍子明滅，她看着舞池裡的衆人，不禁有些失神。

陳夢緣不想讓亞風一直覺得自己格格不入，隻是跟她聊着日常瑣事，盡量把她往原先的舒适區裡過度到這邊。

亞風抿着氣泡酒，偶爾會應兩聲。實在沒有話題可聊的時候，亞風會把視線投到其他桌的客人上。

典型的社交回避下的被動應對與觀察性人格特質表現，或者自我抽離與觀察者特質。

總結來說，這些行為包含回避、觀察、防禦性适應、低能量社交、社會适應的重建過程。

陳夢緣默默歎了口氣。

這樣來看，自己是對的，不能操之過急。

“那就别勉強自己。”陳夢緣靠着椅背，語氣溫柔：“你不用強行适應我帶你來的環境，你要是不喜歡，我們随時可以離開。”

“不……我不讨厭這裡。”亞風聲音很輕。

隻是，她無法說清楚這是什麼樣的一種“不讨厭”。

陳夢緣手指搭在玻璃杯上，眼前晃過折射出來的光斑：“那你很喜歡這裡嗎？”

“也說不上特别喜歡。”亞風說辭委婉，非常端水。

她的視線已經再一次偷偷掠過不遠處那張桌子。李執秋坐在那裡，懶懶地側過頭和小艾不知在聊什麼。

順着亞風的目光看過去，陳夢緣也注意到了那兩個老闆。

酒吧裡人聲鼎沸，光線也耀眼灼目，老闆們有很大概率是看不到自己的。而且這裡是le吧，碰見熟人總有種淡淡的尴尬……

“需要去和她們打個招呼嗎？”亞風遲疑地問。

“如果是作為老闆和員工關系的話，沒必要。”陳夢緣的話裡似乎别有他意。

亞風沒有再擡頭，指腹卻不自覺地沿着酒杯邊緣緩緩轉動，玻璃冰冷，貼過皮膚的溫度讓她短暫清醒。

“那就不用了。”亞風别開視線，喝了一口酒。氣泡酒漸漸回溫，原本清爽的口感變得發澀，甜味也不再溫和，反倒黏在舌根，有點刺剌。

陳夢緣的洞察力非同尋常，在亞風找她心理咨詢并且說有喜歡的人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時，她可能已經猜到是誰了。

亞風有點煩躁，煩躁過後又是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主動找人幫忙，自己卻不識好歹的。

“你之前跟我說，你不是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喜歡别人。”陳夢緣把空酒杯擱置在一旁，“但是喜歡不需要理由。者可以歸結為原始本能的性/沖動，既然人都進化出來了這個東西，在符合文明法規的前提下沒必要那麼糾根究底。”

亞風被陳夢緣這種open的描述沖擊地失語。

她斟酌了好一會兒：“但是我不想讓什麼最本能的沖動成為理由，顯得很lan……不好。”

陳夢緣一噎：“價值觀不同吧，我不太避諱這些。

“總之，你想喜歡就可以喜歡，前提是在弄清别人對你的态度前，不要幹擾到别人的正常生活。”

亞風想其實自己根本沒可能幹擾到别人的正常生活，她意識到的時候就想立馬辭職跑路了，但良心阻止了她。

“喔。”亞風悶悶應下。

“但你想要試探一下态度的話，可以禮貌搭讪。”陳夢緣微笑建議。

“下輩子吧。”亞風喝苦酒似的把剩下氣泡酒一股腦喝完，喊過路過店員再上一杯。

喝中藥是不是要少飲酒來着？

。不管了！！

酒喝得越多，亞風越沉默，舉止行為的幅度也越來越小。陳夢緣幾乎以為亞風是要醉倒了，結果發現她眼睛爍爍有神。

直到後來，陪着亞風喝了三四五杯酒的陳夢緣發現亞風完全不張口：“……氣泡酒很黏嘴嗎？”

亞風繃得像蚌殼似的上下唇終于微微開啟：“是，齁甜。”

剩個杯底的酒液還苟延炸着泡泡，一副頑強的架勢。

“那還喝嗎？”

“嗯。”

“……服務員！”

陳夢緣要了兩杯酒後，亞風撐着桌子起身，期間手還晃了一下。

“上廁所嗎？我記得在那邊。”陳夢緣給亞風指了方向。

亞風點點頭，順着方向筆直地前進，碰到路上有人還是原地等她們先空出路了再走，絲毫不繞路。

廁所跟陳夢緣指的方向差了一點，好在亞風有一部分的清醒，找到了位置。

這裡算得上是整個酒吧最安靜的地方了，洗手間門隔絕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