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青雲山脈萬籁俱寂。寒霜居偏殿内,謝長宴正在榻上輾轉反側。明日就要執行‘逐出師門’的計劃,加上魔修那句‘你父親是死在他劍下’的挑撥,讓他心緒難平。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他緊鎖的眉頭。明明沒有雷雨,哪來的閃電?謝長宴剛想起身查看,突然感到心口劍痕一陣劇痛,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釺往裡捅。
“呃啊——!”
他蜷縮成一團,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痛感來得快去得也快,但緊随而來的是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扭曲變幻,等他再睜眼時,已不在熟悉的房間,而是——
藥人谷的地下囚室。
“不......”謝長宴渾身發抖,冷汗瞬間浸透衣衫。昏暗的燈光下,鐵鍊、刑具、還有那個熟悉的石台......三年前的噩夢重現。
“玄陽血脈的小子醒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謝長宴猛地回頭,看到藥人谷的灰袍藥師手持銀刀走近,刀尖滴着暗紅的液體,“今天取你的心頭血。”
謝長宴想逃,卻發現四肢被鐵鍊鎖住,動彈不得。他想呼救,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手扼住,發不出聲音。
“别掙紮了。”藥師獰笑着舉起銀刀,“你逃不掉的......”
刀尖刺入皮膚的瞬間,謝長宴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那痛感如此真實,他甚至能聽到肋骨被撬開的咔咔聲,感受到冰冷的刀刃觸及跳動的心髒......
然而就在他即将崩潰的刹那,囚室的景象突然扭曲,變成了另一幅畫面——熊熊燃燒的宅院,一個白衣女子将他推出火海:“宴兒快跑!别回頭!”
“母親!”謝長宴伸手想拉她,卻被一股力量推開。轉身的瞬間,他看到庭院中央,兩個身影正在激戰。其中一人手持瑩白長劍,正是年輕時的白暮雪;另一人劍招淩厲,面目模糊,但身形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父親?”謝長宴喃喃道。
畫面再次切換。這次是一處幽暗的山谷,兩個黑袍人正在密談。其中一人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正是留影石中的魔修;另一人背對着他,聲音沙啞:“焚月谷的封印必須破除,需要玄陽血脈和弑神劍意......”
焚月谷?謝長宴想靠近聽清,腳下卻突然踩空,墜入無底深淵。墜落中,無數記憶碎片如走馬燈般閃過——藥人谷的折磨、母親的慘叫、白暮雪冰冷的眼神、還有那柄刺穿父親胸膛的霜吟劍......
“不——!!!”
現實世界中,寒霜居上空突然炸開一道金色劍氣,直沖雲霄。謝長宴的慘叫聲驚醒了方圓十裡的修士,無數燈燭亮起,弟子們驚慌地望向寒霜峰方向。
白暮雪正在打坐調息,聞聲猛然睜眼。霜吟劍感應到弑神劍意的暴動,在劍鞘中劇烈震顫。
“宴兒!”白暮雪臉色大變,瞬間出現在謝長宴房門前。門内傳來可怕的撕裂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内部破壞。
“砰!”
白暮雪一掌劈開房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滞——謝長宴懸浮在半空中,雙眼完全變成金色,周身纏繞着狂暴的金色劍氣,那些劍氣無差别地攻擊周圍的一切,床榻、桌椅、牆壁都已千瘡百孔。更可怕的是,他的心口處,那道劍痕正源源不斷地湧出更多劍氣,如同打開了某種封印。
“劍意暴走......”白暮雪瞳孔緊縮。這種情況他隻在古籍上見過,當劍意宿主遭遇極大精神沖擊時,體内劍意可能反客為主,吞噬宿主神志。
沒有猶豫,白暮雪頂着狂暴的劍氣向前。鋒利的劍氣劃破他的白衣,在皮膚上留下道道血痕,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宴兒!”他嘗試呼喚,但謝長宴毫無反應,金色眼眸空洞無神,顯然深陷噩夢無法自拔。
白暮雪咬牙,突然做了一個極其危險的舉動——他伸手直接按在謝長宴心口的劍痕上!
“啊——!”謝長宴發出一聲更為凄厲的慘叫,金色劍氣如潮水般湧向白暮雪。霜吟劍自動出鞘護主,但白暮雪喝止了它:“退下!”
他任由那些劍氣刺入自己身體,同時将寒冰劍意通過手掌注入謝長宴心口。兩股劍意在狹小經脈中交鋒,帶來的痛苦堪比淩遲,但白暮雪紋絲不動,反而加大了靈力輸出。
“看着我!”他另一隻手捏住謝長宴的下巴,強迫對方與自己對視,“宴兒,醒過來!”
謝長宴的金色眼眸微微顫動,但依然沒有焦距。白暮雪心一橫,索性閉上眼,額頭抵上謝長宴的眉心——他要強行進入徒弟的夢境!
神識離體的瞬間,白暮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他已置身于一個扭曲的空間,四周漂浮着無數記憶碎片,有藥人谷的恐怖經曆,有童年家園的大火,還有......謝雲瀾死前的畫面。
“師兄......”白暮雪心頭一痛,但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他感應到謝長宴的神識波動,立刻朝那個方向飛去。
穿過層層記憶迷霧,他終于看到了謝長宴——少年蜷縮在一片血海中,金色劍氣如鎖鍊般纏繞全身,越掙紮越緊。
“宴兒!”白暮雪沖過去,卻被一道無形屏障擋住。
血海中的謝長宴擡起頭,金色眼眸中滿是痛苦:“師尊......?不,你不是真的......每次夢到你,一碰就消失了......”
“這次是真的!”白暮雪一掌劈開屏障,沖到謝長宴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看着我!本座準你死了嗎?”
謝長宴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金色漸漸褪去:“師......尊?”
“醒了?”白暮雪松開手,冷冷道,“那就趕緊控制你的劍意,别讓它繼續發瘋!”
謝長宴這才注意到周圍的血海和劍氣鎖鍊,臉色一變:“這是......”
“你的噩夢。”白暮雪簡短解釋,“藥人谷的記憶被某種力量引動,導緻劍意暴走。現在,跟着我的引導,慢慢收回劍氣。”
他握住謝長宴的手,引導他感受體内劍意的流動。奇妙的是,在這個神識空間裡,兩人的劍意竟能毫無阻礙地交融。白暮雪的寒霜劍意如清泉般流入謝長宴經脈,安撫着狂暴的金色劍氣。
“師尊......”謝長宴聲音發顫,“我看到了好多記憶碎片......藥人谷、母親、還有......父親......”
白暮雪身體一僵:“你看到了什麼?”
“您和父親在戰鬥......”謝長宴痛苦地閉上眼,“霜吟劍刺穿了他的胸口......”
白暮雪的手微微發抖,但聲音依然冷靜:“那不是真相的全部。”
“那真相是什麼?”謝長宴睜開眼,直視師尊,“魔修說父親死在您劍下,是真的嗎?”
白暮雪沉默片刻,突然一把拉起謝長宴:“先解決劍意暴走,其他的出去再說。”
兩人合力引導暴走的劍意回歸心口劍痕。随着最後一絲金色劍氣被馴服,夢境空間開始崩塌。
“抓緊我!”白暮雪摟住謝長宴的腰,“神識回歸時會有沖擊!”
話音剛落,一陣天旋地轉襲來......
現實世界中,懸浮半空的謝長宴突然墜落。白暮雪及時接住他,自己也因靈力耗盡而單膝跪地。兩人渾身是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