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順三年,九月。
冀州反叛軍初成規模,各地流民、亡命之徒紛紛投奔而去。
太尉陳威調動地方軍去圍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反叛軍的頭目似乎早就有防備,朝廷稍有風吹草動,反叛軍便牢築營寨,依險要之地死守不出。
一時間,雙方竟僵持了數日。
…………
蕭府。
賬房将府中賬本呈給蕭母過目,恭敬道:“夫人,這是府中近半年的賬目,請您過目。”
蕭母微微颔首,接過賬冊翻動。忽而,她眉頭微蹙,問道:“這怎麼多了一項奴婢稅?”
“回夫人,前幾日老爺吩咐,說是朝廷頒布新的政令,凡蓄奴五口以上者,每年每奴加征二十兩銀稅。”賬房連忙解釋道。
聞言,蕭母微微蹙起眉頭,恰逢蕭父走了進來,她便朝着賬房道:“你先下去。”
“是。”
蕭母眉間凝起些許愁緒,“這朝廷怎麼又征收起奴婢稅了?”
蕭父歎了口氣,在桌邊坐下,他不答反問道:“夫人,你可知冀州反叛軍為首者是誰?”
“這與朝廷征收奴婢稅有何關系?”蕭母實在不解,暴民作亂這幾年的确多了些,但都不足為懼。
朝廷為何在此時加收奴婢稅?
雖然每奴二十兩并不算多,可一個氏族府中通常都有幾百名奴婢,加起來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蕭父沉聲道:“這反叛軍的首領是邺縣尉遲氏,尉遲徽。”
從前的暴民作亂沒有主心骨,朝廷稍一派兵鎮壓,那些暴民便成了一團散沙。
可這一次不一樣。
尉遲氏在冀州素有威望,這也是朝廷一時拿反叛軍沒有辦法的緣由,若是不解決此事,反叛軍勢力會越發壯大。
而且,難免有各地豪強效仿,借收留無家無業的流民為由,實則圈地蓄奴。
征收奴婢稅,既可打壓氏族,讓氏族不敢輕舉妄動,又可充實國庫,看似是一舉兩得之事。
蕭母卻皺起了眉頭,“此事是伯瑀主張的?”
“不,恰恰相反。”蕭父搖了搖頭,“伯瑀在朝堂上反對征收奴婢稅。”
天下氏族何其多,如此一刀切隻會引起氏族不滿,但凡有心人在背後煽風點火……
聞言,蕭母面露心疼之意,難怪他已經一個月沒有休沐回府了。
當今皇帝不聽臣子谏言,身為宰相,蕭伯瑀不得不聽從聖令,又要為天子收拾殘局,安撫各方勢力。
蕭母輕歎一聲,随即喚來貼身婢女,吩咐道:“去廚房備些滋補的食材,熬一盅養元湯,再備幾樣清淡小菜,午後送到相府去。”
“是。”婢女應聲退下。
吩咐完後,蕭母眉間愁緒依舊不減,他問道:“要不要叫長則回來,我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
至少,長安在天子腳下,不會有性命之憂。
“夫人,你累了。”蕭父輕輕摟了下她的肩,安撫道:“長則年紀也不小了,他有自己的決斷,我們就不要幹預他的決定了。”
蕭母微微蹙眉,良久,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永順三年,十一月。
冀州爆發了第一次大規模的叛亂,反叛軍占據地形優勢,進可攻退可守。
朝廷與反叛軍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以朝廷退兵三裡為終。此舉無疑是助長反叛軍的氣焰,各地豪強蠢蠢欲動。
沒多久,各地憑空出現了一種奇書,名為《坎符錄》。
《坎符錄》并非普通易經,而是一本谶緯之書,暗指大晟氣數将近,天命轉移。
各地豪強以此暗中資助反叛軍。流民從各地向冀州彙集,反叛軍人數激增至五萬之衆。
尉遲徽占據邺縣,設立招賢館,廣納四方謀士,同時頒布《均田令》,許諾事成之後皆可分得土地。
朝廷節節敗退,反叛軍一舉攻占巨鹿、清河兩郡。
不得已,皇帝将調動隴西鐵騎與河北精銳的虎符賜給太尉陳威,令其徹底剿滅反叛軍。
永順四年,一月初。
正當兩軍對峙之際,一場詭異的瘟疫席卷各地。
恰在此時,皇後将近臨盆,卻不想突然染了瘟疫。
其母親懊悔不已,本是好意挑了兩名伶俐的丫鬟準備伺候皇後坐月子,卻不料恰逢瘟疫肆虐。
不幸染上瘟疫後,皇後身體虛弱,臨盆之日遭遇難産,掙紮了整整一夜才誕下皇子。
然而,皇子生下來氣息微弱,渾身發紫,禦醫們全力救治,仍未能挽回。小皇子在出生後不到一個時辰便斷了氣。
皇帝聞言面色猙獰,這是他第一個孩子,震怒之下,他将為皇後接生的産婆、宮女、太監、太醫一幹人等全部賜死。
皇後喪子後本就悲痛欲絕,又得知因此而賠上了數條人命,她強撐着病體,第一次痛斥皇帝的行徑。
“陛下殺的人還不夠多嗎?宮人何辜?太醫何罪?難道天下人的性命在陛下眼中都如草芥蝼蟻?”
隔着一道珠簾,皇帝怒聲道:“放肆!”
皇後劇烈咳嗽着,卻仍撐着床沿直起身子,繼續道:“陛下今日殺宮人,明日是不是要殺盡谏臣,來日是不是要屠殺百姓?”
皇帝聞言,眼中寒光驟現,他冷聲道:“朕看你是病糊塗了,來人!傳旨,皇後染病需要靜養,即日起移居長門宮,無诏不得出!”
皇後艱難地撐起身子,她跪在地上直視着皇帝:“臣妾……謝陛下恩典。”
…………
蕭府。
聽聞蕭母病了,蕭長則急匆匆地從荊州趕了回來。
一進門,蕭長則便火急火燎問道:“哥,娘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