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許多人喊出了我的名字，沒有回頭。走上台階，向上望去，麥格教授正帶着哈利越走越高。

我在一節變化的樓梯前等了五分鐘，才走上他們消失在了的樓層，一間一間教室地翻找過去——直到我猛地打開其中一扇門，麥格教授和哈利一齊望向我。

“德文特小姐？”麥格教授說，“你怎麼跟來了？”

我張了張嘴，緊緊地抓着門框。

“……不應該是哈利。”我艱難地從幹澀的喉嚨裡擠出音節來，“不是他的錯。大家都看到了……”

“我知道。”麥格教授盯着我的臉說，“我沒有想要開除哈利，我們在聊另外一件事。”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高個子男生——我才注意到這兒竟然有第三個人。

“不要告訴别人——哈利進入格蘭芬多魁地奇院隊了，作為一名找球手。”

當然了，本該如此。哈利沒經過練習就飛得那麼好，院隊裡又沒招到出色的找球手——我幾乎都要為此而感到嫉妒了。

我感覺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燙，高興地朝哈利望去，他也像剛反應過來一樣，回以我一個笑容。

“快回去吧，德文特。”麥格教授說，“不然的話，要被開除的就是你了。”

我立刻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當我回到草地上，不光光是目光熾熱的格蘭芬多們，就連德拉科·馬爾福也緊緊地盯着我——他一定很想知道哈利有沒有被開除，但霍琦女士剛好回來了。

我想了想，還是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下去，等霍琦女士靠近時悄悄問她：“納威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礙，隻需要在校醫院休息一段時間。”霍琦女士說，“好了，德文特小姐，現在挪挪你的屁股飛起來。”

等到下課鈴響起，如我預料般，幾乎所有人都圍在了我身邊——但我還來不及享受生平裡第一次受衆人追捧的感覺，就注意到某個閃閃發光的金色腦袋離我越來越近。

“波特有沒有被吓得尿褲子？”他抱着雙臂，拔高聲音，故意慢吞吞地說，想讓所有人都聽見。

我推開擋在我身前的學生，走上前去，以一個不怎麼安全的距離，故意眯起眼睛，不那麼禮貌地打量着這位比我還要矮些的男孩。

他沒有擡起頭，而是用那雙冷冰冰的灰色眼睛惡狠狠地瞪着我。

“那你呢，馬爾福？”我有些刻意地冷笑了一下，“你在掃帚上時有沒有被吓得尿褲子？我可看清楚了，你明明很害怕啊。哈利可比你勇敢多了，不是嗎？”

他原本蒼白的臉頰變得紅潤起來，我想是因為憤怒。不過很快，他就像知道自己的聖誕節禮物是光輪2000似的，臉上綻開笑容：“這有什麼用？我們勇敢的哈利·波特就要被趕回他那臭烘烘的麻瓜窩了！”

我差點就要笑出來了。

可是有誰把我拉開了——赫敏和帕瓦蒂一個勁兒地勸我冷靜些，我不得不裝出一副很想動粗的樣子。

“好好跟你的麻瓜朋友告别吧，德文特！”馬爾福得意揚揚地逃走了。他的兩個大塊頭跟班就像押送犯人一樣護着他。

“哈利真的被開除了嗎？”羅恩急切地問我。

我看着馬爾福和他的朋友們越走越遠，确保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談話後，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格蘭芬多堆裡立刻爆發出歡呼聲。

“你不該追過去的。”在回城堡的路上，赫敏對我說，“霍格沃茨是不可能開除哈利·波特的，但是……”

“我也沒被開除呀。”我輕飄飄地在樓梯前轉了個圈，哼起了古怪姐妹的《墓冢的階梯》，跳上了第一節台階，“哈利今天也太酷了，我還以為我從小聽到大的英雄隻是個普通的四眼仔呢。”

等到了吃晚餐的時間，哈利才匆匆忙忙地趕回禮堂。我趁幾乎所有人都圍在他身邊時，悄悄用紙包起一塊蘋果派。

“你要去幹什麼？”赫敏的目光落在我正要藏進口袋裡的蘋果派上，如此問道。

“總不是留着睡前吃，我還要把我漂亮的牙齒放到床底下，等着牙仙用金加隆來換呢。”我站了起來，“我要去探望納威，校醫院的晚飯肯定不怎麼樣。”

“等等，瑞秋。”赫敏追了過來，我高興地以為她要和我一起去，但是她說，“牙仙原來是真的？”

“當然。不過，就算在夜裡聽到些奇怪的小動靜，也不要睜眼——”我幽幽地說，“要是看到了她們的臉，會做一輩子噩夢。我的舅舅就是，長大後精神失常，幹了一堆壞事，被抓到阿茲卡班裡去了。”

我說完，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像納威。

赫敏卻露出了聽童話故事般的表情：“那彼得·潘呢？以及那永遠不會長大的島嶼？”

“我可不叫溫蒂·達林。”我聳了聳肩，試圖轉移話題，“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納威嗎？”

“不，抱歉。”赫敏果斷地說，卻沒有說理由。

我看着她褐色的眼睛，還是決定當個有分寸的朋友，于是點了點頭，朗聲說：“好，那我們宿舍見。”

天色漸漸暗下，我聽着自己的腳步聲，腦海裡莫名出現許多恐怖電影的經典橋段。

我加快了腳步，直到幾乎奔跑了起來。

校醫院裡沒有開燈，我眯起眼睛看了又看，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原來是個巫師，而我那毫無用處的魔杖正安靜地待在長袍内側的口袋裡。

“熒光閃爍。”

魔杖尖立刻湧出還算明亮的光，我才看清校醫院裡擺着的許多床位，而納威坐在其中一張上，眼睛緊緊盯着自己的腳尖。

“納威！”我快步走過去，聲音打破了濃郁的夜色。他擡起頭，眼睛顯得亮晶晶的。

“我聽到你的聲音，還以為是幻聽了。”納威語無倫次地說，“我沒想過你會來看我！”

“我們是朋友。”我從小心翼翼地把蘋果派拿出來，剝開包在上面的紙，“唔，雖然樣子不太好看……是你愛吃的蘋果派。”

“我——我好像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愛吃蘋果派了。”納威說。

“呃。”我掰了一大塊塞進納威嘴裡，“現在喜歡上它也不遲。”

“我真的開始喜歡蘋果派了。”納威嘟囔着。

一時間，校醫院裡安靜得吓人，隻聽得到納威嚼東西的聲音。我剛想說什麼，就聽見了誰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我下意識想要躲起來，就像感受到家貓存在的灰老鼠，哪怕我其實根本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在那幾秒間，我還是在“跑出校醫院”和“躲在床底下”中選擇了後者。

“是龐弗雷夫人！瑞秋，瑞秋？你在哪？”納威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差點就要掀開床單。

“你在說什麼，隆巴頓先生？”龐弗雷夫人問道，哪怕納威沒回答，她也沒去追究，“讓我再檢查一下你的胳膊——”

我聽見衣服摩擦的聲音。

“不錯，好得差不多了。早些回去吧，隆巴頓先生，你明天應該還有課吧？”

納威“嗯”了一聲，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得慢悠悠的，腳步拖沓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一下子洩了氣，直挺挺地躺在冰涼的地闆上，感受着心跳一點一點變快。

直到整個校醫院歸于甯靜，我才掀開床簾，鬼鬼祟祟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盡量輕聲地朝大門走去。

好在門沒有鎖，我輕松地從縫隙裡鑽出去，緊緊握着魔杖的手心變得濕漉漉的。

我一路看着夜空中燦爛的星光，腳步輕快地走在月色中。直到兩個小時後，我竟然順着一條捷徑走到臭氣沖天的管理員辦公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