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來臨前的倒數第二天,哈利帶着滿身皂香回到了公共休息室。他剛剛一定是去打了魁地奇球,我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忘記參加格蘭芬多球隊的選拔了。
“差點沒頭的尼克邀請我們參加他的忌辰晚會。”哈利簡潔明了地說,“就在今年萬聖節前夕,也就是明天。”
“忌辰晚會?”赫敏看起來興緻很高,“我敢打賭沒有幾個活着的人能說他們參加過這種晚會——肯定很奇妙的!”
“為什麼有人要慶祝他們死亡的日子呢?”羅恩正在做他的魔藥課作業,羽毛筆都戳破了羊皮紙,“我聽着覺得怪沉悶的……”
“就像人們為什麼要慶祝他們出生的日子。”我撐着腦袋,望着窗外的傾盆大雨。
哈利在我身旁坐下,壓下了沙發的坐墊。
哈利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麼,不遠處弗雷德和喬治研究的火蜥蜴突然升到空中,噼裡啪啦地噴射着火花,就像是炫目的流星。
這一晚也在橘黃色的火花和珀西嘶啞的訓斥聲中慢慢流逝了。
第二天,整個霍格沃茨都飄着一陣烤南瓜的香味,許多蝙蝠在城堡裡飛翔着,許多角落裡都擺着海格那些被刻成鬼臉的巨大南瓜。
聽見了有人說鄧布利多邀請了一支骷髅舞蹈團後,哈利顯得沮喪極了。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赫敏提醒道,“你說過你要去參加忌辰晚會的。”
大概七點鐘的時候,徑直穿過門道,朝着地下教室走去,走廊變得越來越黑暗,越來越陰冷。蠟燭散發着藍盈盈的光芒,在黑夜裡顯得陰森森的。
“好冷。”我說着打了個寒顫,“我當時就應該把毛衣穿上的。”
某種刺耳的聲音離我們越來越近。哈利裹緊了長袍,我猜不是因為害怕。
“那也叫音樂?”羅恩低聲說,滿臉不可置信。
“難不成放些歡快的音樂來慶祝尼克死了整整五百年?”我說着,轉過拐角,看到差點沒頭的尼克站在某扇門的門口,身上披着帷幔般的天鵝絨幕布。
“我親愛的朋友,”他行了個脫帽禮,邀請我們走進門裡,悲傷地說,“歡迎,歡迎……你們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屋内擠滿了半透明的幽靈,一想到他們穿過身體時刺骨的寒意,我幾乎都想停下腳步。弄出刺耳噪聲的樂隊坐在舞台上,台下乳白色的聲音用近乎癫狂的舞步跳着華爾茲。
我呼出一口白氣,搓了搓手。
“我們到處看看吧?”哈利望向我們,提議道,“這裡就像冷藏室一樣。”
“小心,不要從什麼人的身體裡穿過。”羅恩緊張地說,小心翼翼地躲過了一隻幽靈的胳膊。
我們擠在一起,繞着舞台邊緣慢慢地走,經過一堆悲傷的修女、一位衣衫褴褛的男人、赫奇帕奇的胖修士和一位戴着厚底眼鏡的陰郁女孩。
“哦,糟糕,”赫敏突然停住腳步,帶着我們匆匆原路返回,“快轉身,快轉身,我不想跟哭泣的桃金娘說話——”
“誰?”哈利問道。
“她在二樓的女生盥洗室裡搗亂。”我說。
“待在盥洗室裡?”
“對。盥洗室有個抽水馬桶一年到頭出故障,因為她不停地發脾氣,把水潑得到處都是。我隻要能夠避免,是盡量不到那裡去的。你上廁所,她沖你尖聲哭叫,真是太可怕了——”赫敏答道。
“看,吃的東西!”羅恩打斷了赫敏的話,指向舞台旁鋪着黑色天鵝絨的長桌。
“我怎麼聞到了一股子臭味?”我們走向長桌時,我捏住了鼻子,“我感覺我要中毒了。”
一堆腐爛的食物簇擁着一塊巨大的墓碑形的灰色蛋糕,上面用焦油狀的糖霜拼出了這樣的文字:
尼古拉斯德敏西·波平頓爵士
逝于1492年10月31日
“我猜想他們讓食物腐爛,是想讓味道更濃一些。”赫敏也捂着鼻子,靠上前去細看腐爛的肉餡羊肚。
“我們走吧,我感到惡心了。”羅恩說。
“我同意。”我說着想要轉過身去,卻看見一個矮小的男鬼突然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停在了半空中。
“你好,皮皮鬼。”哈利小心翼翼地說。
“要來點兒嗎?”皮皮鬼夾着嗓子,用一種甜甜的聲音說。我探着腦袋望去,發現是一盤長滿黴菌的花生。
“不了,謝謝。”赫敏禮貌地回答。
“我聽你們在議論可憐的桃金娘。”皮皮鬼不懷好意地說,“真不禮貌。喂,桃金娘!”
“哦,不要,别告訴她,她會感到難過的。”赫敏急切地低聲說,“我不介意她那樣做——噢,你好,桃金娘。”
那個戴着厚底眼鏡的姑娘輕悠悠地飄來了,臉色比看見納威藥劑的斯内普還要陰沉。
“怎麼?”她問道。
“他們剛才在議論你呢。”皮皮鬼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附在桃金娘耳邊說。
“我是說——我正在說——你今晚的樣子真漂亮。”赫敏一邊用假裝很愉快的聲音說,一邊緊緊地瞪着皮皮鬼。
桃金娘突然流下了水流似的眼淚。
“沒有,真的,我剛才不是在說桃金娘的樣子很好看嗎?”赫敏說着,悄悄地肘擊了我一下。
“沒錯……”我忍住慘叫,說道。
“是啊……”羅恩說,臉都皺在了一起。
“她是這麼說的。”哈利咽了咽口水。
“别騙我。”桃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别人在背後叫我什麼嗎?肥婆桃金娘!醜八怪桃金娘!可憐的、哭哭啼啼、悶悶不樂的桃金娘!”
“你漏說了一個‘滿臉粉刺的’。”皮皮鬼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
哭泣的桃金娘突然奔出了地下教室。皮皮鬼用發黴的花生砸她,大喊道:“滿臉粉刺!滿臉粉刺!”
“哦,天哪。”赫敏難過地說。
這時候,差點沒頭的尼克才從人群中飄然而至:“玩得高興嗎?”
“哦,高興。”哈利捂着肋骨,撒謊道。
“人數還令人滿意,”差點沒頭的尼克驕傲地說,“哭喊的寡婦大老遠地從肯特郡趕來……我講話的時間快要到了,我最好去跟樂隊提個醒兒……”
就在這時候,樂隊突然停止了演奏,一隻獵号吹響了。
“哦,糟了。”差點沒頭的尼克痛苦地說。
從地下教室的牆壁突然奔出十二匹幽靈馬,每匹馬上面都有一個無頭的騎士。全體參加晚會的人熱烈鼓掌,除了赫敏和差點沒頭的尼克爵士。
“尼克!”一位把腦袋安在斷脖上的騎手大聲吼道,“你好嗎?腦袋還挂在那兒嗎?”
“歡迎光臨,帕特裡克。”尼克态度生硬地說。
“活人!”已經沒頭的帕特裡克一眼看見了我們幾個,假裝吃驚地高高跳起,結果腦袋掉了下來。
“非常有趣。”差點沒頭的尼克闆着臉說,“請諸位注意了,現在我開始講話!我已故的勳爵們、女士們和先生們,我懷着極大的悲痛……”
“我再也受不住了。”羅恩嘟囔說,牙齒正打着戰。這時樂隊又吱吱呀呀地開始演奏了。
“我們走吧。”哈利贊同道。
我們悄悄地向門口移動,匆匆地回到點着藍火蠟燭的過道裡了。
“布丁大概還沒有吃完。”羅恩滿懷希望地說,領頭朝通往門廳的台階走去,哈利卻踉跄地停下了腳步,抓住石牆,眯起眼睛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怎麼了,哈利?”我問道。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哈利說,“先别說話——”
我們立刻安靜下來,緘口不言。
一陣令人心驚的沉默後,哈利急切地說:“聽!”
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像他一樣巡視着周圍,卻什麼也沒發現。
“走這邊!”哈利突然大喊道,跑進了門廳,沒有留在禮堂,而是順着大理石階梯奔上二樓。我一路扶着牆壁,疑惑地跟在他身後。
“噓!”哈利說,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突然大喊道,“它要殺人了!”
他飛奔着,把整個三樓都轉了個遍,就像隻精力充沛的小獵犬。我被自己的比喻氣笑了,惹得喉嚨像被刀劃過一樣疼。
最終,他拐過一個牆角,來到一條空蕩蕩的過道裡。
“哈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羅恩氣喘籲籲地問道,“我什麼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