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聖誕節。”我回答道。

“這個聖誕節，我是要回家的，我的妹妹一直在挂念着我。不過沒關系，沒人會在意我到底在不在霍格沃茨……”

她說着低下頭去，慢慢地從麻花辮裡抽出一縷發絲來，輕輕一扯，遞給了我。

“請梅林原諒我。”她低聲說，“我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現在，我就欠你個人情了。”我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根頭發，緊緊地攥在手裡，“需要我的時候就來找我，拜托。”

“我會的。”她露出了一個具有安撫性的笑容，“可能你不知道，我有很多時候都需要你，瑞秋。”

聖誕節很快就要來臨了。賈斯廷和差點沒頭的尼克雙雙遭到襲擊，哈利則被麥格教授帶去鄧布利多的辦公室受到審問，這使原本已經緊張不安的氣氛變得真正恐慌起來。赫敏一刻也不敢停歇地熬煮着複方湯劑，壓縮掉了我們本就不多的課餘時間。

學生們争先恐後地去預訂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座位，盼着可以離開霍格沃茨這個已經不再安全的地方，回到他們溫暖的家，包括拉文德和帕瓦蒂，哪怕她們和麻瓜出身一點兒也不搭邊。

“這樣的話，學校裡就剩下我們了。”我們在走廊上并肩而行時，羅恩說，“我們四人，還有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這将是一個多麼有趣的節日啊。”

幾天後，學期結束了，大雪、聖誕節和複方湯劑即将熬好的消息一起降臨在霍格沃茨。聖誕節當天，我醒來時，赫敏已經穿上了一件手編毛衣，在容納下漫天鵝毛大雪的窗前注視着我。

“祝你聖誕快樂。”她高興地說，把三份禮物丢給了正在突如其來的光線下揉着眼睛的我，我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她打扮成聖誕老人的樣子，“複方湯劑已經熬好了。”

“噢。”我沒什麼力氣地輕聲說，把頭發揉得更淩亂了，“真好。”

我拆開赫敏的禮物盒，發現是一支閃爍着紫藍色金屬光澤的渡鴉羽毛筆。看來她已經發現了我總是弄丢羽毛筆的壞習慣，真貼心。

海蒂的信上解釋了她是因為“某些煩人的情感問題”和偉大的演藝事業而缺席了我的暑假，我不是很滿意她的回答。她的禮物是一條深紅色的發帶，仔細觀察還能看出上面繡着藍鈴花和向日葵的花紋。

羅彌娜則寄來了一罐無糖酸奶，敷衍到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可能這就是她對我沒拿到年級第一而在表達不滿吧，我猜。

“我們該去叫哈利和羅恩起床了。”她說，“你已經拿到了達芙妮身上的小東西了吧？”

“當然。”我拉開床頭的抽屜櫃，眯起眼睛湊了上去，無比珍惜地拿出一根金色頭發，遞給了赫敏，卻突然想起來了什麼，“等等，我們不用進入斯萊特林的休息室吧？”

“我可說不準。”赫敏拉着我，朝着格蘭芬多溫暖的休息室走去，準備前往男生寝室，“走吧，瑞秋。”

哈利和羅恩的宿舍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哈利窩在被子裡，頭發比往日裡要亂得多，說真的，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不戴眼鏡時的樣子；羅恩的睡姿則顯得有些不羁了，四肢都伸在了被褥之外，我都擔心他夜裡會着涼。

“醒醒吧。”赫敏大聲說，一把拉起了窗簾，動作可沒對待我時那麼溫柔，“祝你們聖誕快樂，我已經起床快一個小時了，給湯劑裡又加了一些草蛉蟲。它已經熬好了。”

“你們不該來這裡的。”羅恩把被子拉到了肩膀上，用手捂着眼睛說。

“如果要行動的話，我認為應該就在今晚。”赫敏沒理羅恩，把禮物丢給了他們兩個。

“我給你們準備的禮物在聖誕樹下。”我說，“你們倆自己去找吧。”

在霍格沃茨的聖誕晚宴上，有十幾棵布滿銀霜的聖誕樹伫立在禮堂的各個角落，天花闆上十字交叉的槲寄生和冬青組成粗粗的飾帶，還有溫暖而幹燥的雪花從天花闆上輕輕飄落。我興奮地等待着。

“我們還需要一些我們要變的人的東西。别擔心，我已經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她輕描淡寫地說，舉起兩塊巧克力蛋糕，“我在這裡面放了普通的催眠藥。你們隻需要保證讓克拉布和高爾發現它們。你們知道他們的嘴有多饞，肯定會把它們吃掉的。等他們倆一睡着，就拔下他們倆的幾根頭發，然後把他倆藏在掃帚櫃裡。”

“太酷了，你完完全全就是個天才。”我驚歎道，可是哈利和羅恩似乎并不這麼認為。

“那樣可能會釀成大錯——”

“沒有克拉布和高爾的頭發，湯劑就不會有用。”她毫不動搖地說，“你們是想審查馬爾福的，是嗎？”

“噢，好吧，好吧。”哈利說，看了看我，“可是你們怎麼辦呢？你們去拔誰的頭發？”

“我們的已經有了。”赫敏開心地說，從口袋裡掏出兩隻小瓶子，給他們看裡面的頭發，“在決鬥俱樂部裡，米裡森拼命卡住我脖子的時候，把這個留在我的衣服上，瑞秋則從達芙妮那弄來了她的頭發。她們兩個都回家過聖誕節了——我們隻要對斯萊特林們說自己又決定回來了。”

哈利和羅恩對視了一眼，站在原地沒動。赫敏急切地拉着我回到桃金娘盥洗室的小隔間裡，這裡彌漫着黑色的煙霧，黑乎乎的、冒着氣泡的、泥漿一般濃稠的湯劑在咕嘟咕嘟地響着，四隻平底玻璃酒杯已經放在了馬桶座位上。

沒過多久，哈利和羅恩就趕過來了，輕輕地敲了敲門：“嘿？我們弄到高爾和克拉布的頭發了。”

“很好。我從洗衣房偷了這些換洗的衣服，”赫敏說着，舉起一個小布袋，“你們變成克拉布和高爾後，需要穿大号的衣服。”

“我相信我安排的每一個環節都沒問題，”赫敏說，緊張地又去閱讀《強力藥劑》上污迹斑斑的那一頁，“它看上去正像書上所說的那樣……我們喝下去以後，可以有整整一個小時才變回我們自己。”

“現在怎麼辦？”羅恩低聲問道。

“我們把它分到四個杯子裡，再把頭發加進去。”

赫敏用長柄勺子舀起湯劑，倒進每隻玻璃杯。她的手顫抖着，把米裡森的頭發分别從瓶子裡倒進玻璃杯中。湯劑立刻響聲大作，起勁地泛起泡沫。一秒鐘後，米裡森的湯劑變成了一種難看的黃顔色。

“哦——米裡森的精華，”羅恩說着，一邊厭惡地瞅着它，“我猜它肯定很難吃。”

“行了，加進你的。”赫敏說。

哈利和羅恩把頭發丢進第二隻和第三隻玻璃杯裡，兩隻杯子都嘶嘶作響，冒着氣泡：高爾的變成了坦克一般的土黃色，克拉布的變成了一種黑乎乎的深褐色。

我接過赫敏手裡的小瓶子，把達芙妮的金發放進了第四隻杯子裡，莫名有些緊張。表面的白色浮沫消散後，湯劑呈現出一種天藍色。

“這不公平。”羅恩說，厭惡地看了看克拉布的深褐色液體，“我感覺克拉布的湯劑像那種東西。”他說着端起玻璃杯，準備痛快地一飲而盡，但被哈利阻止了。

“我們最好不要都在這裡喝，”他說，“除了格林格拉斯，其他三個都不是小巧玲珑的人。一旦我們變成了高爾和克拉布，這裡就裝不下了。”

“想得有道理。”羅恩說着，把隔間的門打開，“我們每人占用一個單間吧。”

我小心翼翼地端起玻璃杯，慢悠悠地走進了離門最近的那個隔間裡，關上了門。

“準備好了嗎？”哈利喊道，“一……二……三……”

我舉起湯藥，一口氣喝了下去，一分一秒地等待着複方湯劑起效。

高爾低沉粗啞的聲音突然從隔間傳來，把我吓了一大跳：“你們仨沒事吧？”

“沒事。”我說，聲音一點兒也沒變。

我打開門鎖，走了出來。兩座小山般的克拉布和高爾面面相觑，那副樣子還真像他們平時傻乎乎的醜态。他們望向我時，眼裡的疑惑更盛了。

“瑞秋？”克拉布呆闆地轉動着他的小眼珠說道，就好像下一秒要把我掄到牆上似的，“你怎麼沒有變化？”

我低下頭去，看着我寬大而蠟黃的手心，立刻跑到鏡子前。鏡子裡那個滿臉訝異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除了一身斯萊特林的校服外，和往日裡的我根本沒有任何區别。

“怎麼會這樣？”我說，“梅林，我敢發誓那根頭發是達芙妮自己從頭上拔下來的！”

“沒關系，格林格拉斯和馬爾福的關系本來就不算親密，瑞秋去了估計也套不到什麼話來。”巨怪般的高爾拍了拍我的肩膀，差點把我拍進地闆裡，“我們還得弄清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哪裡，真希望我們能找一個人可以跟着……”

“看到高爾居然在思考，你不知道這有多麼古怪。”克拉布砰砰地敲着赫敏那隔間的門，“快點，我們得走了！”

“我——”赫敏回答道，這尖細的聲音可和米裡森對不上，“我實在不想出來了。你們自己去吧。”

“赫敏，我們知道米裡森長得很醜，誰也不會知道是你。”高爾安慰道。

“不行——真的不行——我想我不能來了。你們倆趕緊行動，你們在浪費時間。”

高爾望着克拉布，一臉的困惑。

“赫敏，你沒事吧？”我隔着門問道，“你看，我都沒變成功，還是我自己呢。沒事的——”

“沒事——我很好……你們走吧——”

有着哈利的高尚靈魂的高爾看了看手表。

“我們還回這裡和你們見面，好嗎？”他說着，朝我使了個眼色，我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赫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哈利和羅恩急匆匆地離開後，我走到隔間門前，就像是回到了一年級時的萬聖節，“你的魔藥熬得沒問題，赫敏。哈利和羅恩都成功改變了外貌，肯定是米裡森的頭發不對。”

“我知道——”赫敏說，“但是——”

桃金娘低低的哭聲戛然而止。我狐疑地盯着她。她繞過了我，半個身子都飄進了赫敏的隔間裡，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她隻看了一眼，就開始捂住嘴偷笑。

“滾開，桃金娘！”我氣憤地大喊，“滾——開！”

“哎呀，太可怕了！”桃金娘咯咯地笑着，“她會被取笑個沒完的！”

“赫敏——”

赫敏抽抽搭搭的哭泣聲從隔間裡傳來，怎麼也不肯回答我了。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伴随着一陣腳步聲，已經變回原樣的哈利和羅恩終于回來了，高爾和克拉布大号的衣服在他們倆身上十分寬松。

哈利氣喘籲籲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緊閉的門，顯得十分震驚。我無奈地朝他搖了搖頭。

“我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們！”羅恩說，重重地敲着赫敏單間的門，“赫敏，快出來！”

門鎖滑開了，赫敏慢慢地走了出來，把長袍拉上來遮住了腦袋，身體一抽一抽的。

“怎麼啦？”羅恩不太确定地說，“難道你還長着米裡森的鼻子什麼的？”

赫敏松開了拎起長袍的手。她滿臉都是黑色的貓毛，長出了細長的白眉毛和白胡子，兩隻尖尖的耳朵從頭發裡支棱出來，眼睛變成了黃色，瞳孔在昏暗的環境下顯得又大又圓。

“那是一根貓毛！”她哭喊着，“米裡森一定養了一隻貓！可這湯劑不是用來搞動物變形的啊！”

“真倒黴。”羅恩說。

“沒關系，赫敏，”哈利上前一步，在赫敏哭得更傷心前趕緊說道，“我們送你去醫院。龐弗雷女士從來不多問的……”

“來吧，現在的霍格沃茨都沒有多少人。”我安撫性地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你可以把臉遮住，我們慢慢走。來吧，赫敏……”

赫敏哽咽着，重新用長袍把臉遮住了，在我和哈利的攙扶下走出了第一步。

桃金娘興高采烈地粗聲大笑，那樣子真是醜陋極了：“等着吧，大家都會發現你長了一條尾巴！”

我開始陰暗地認為桃金娘早死是活該的了。我早該這麼想的，對這類人的仁慈隻會讓你理所當然地成為她攻擊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