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說話。
我翻了個白眼,剛準備再次趴在桌上,盧平教授就走進了教室裡,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把那隻刻着“R.J.盧平教授”的箱子放在講台上。
“下午好。”他說,“請大家把課本放回書包,今天上的是實踐課。你們隻需要魔杖。跟我來。”
我從口袋裡掏出我親愛的蘆葦木魔杖、我的第三隻手,滿懷好奇地跟着盧平教授走出教室,走過幾道走廊,來到教工休息室門口。
“他長得可沒有洛哈特教授漂亮。”我聽着拉文德悄聲對帕瓦蒂說着什麼,“我甯願對付康沃爾郡小精靈。”
“迪安和西莫怎麼不進去呢?”帕瓦蒂好奇地問出了我心中同樣存在的疑惑。
“進去吧。”盧平教授說,打開了門,向後退了一步。
我和赫敏對視了一眼,跟随着人群走進了這寬敞而舒适的房間。我好奇地四處張望着,卻和某個我絕不想與其對視的人接觸了目光——是斯内普,難怪西莫和迪安遲遲不肯走進教工休息室呢。
他坐在一把低矮的扶手椅上,看起來遠不及我對他的第一印象那般可怖——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和盧平教授一樣,我們的魔藥學教授其實也隻是個瘦削而普通的、有着鷹鈎鼻的中年人而已。
“别關門,盧平。我還是不要目睹這一幕吧。”斯内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大步從我的身旁經過,走出了門外,“也許沒有人提醒過你,盧平,這個班裡有個納威·隆巴頓,我建議你别把任何複雜的事情交給他去做。”
這個陰險而刻薄的、有着鷹鈎鼻的中年人!我氣憤卻無可奈何地瞪着他,幾乎不敢去看納威窘迫而難過的神情了。
“我本來還希望納威幫我完成第一步教學呢。”盧平教授說,“我相信他會做得很出色的。”
斯内普的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還是離開了。我如釋重負般地松了口氣。
“好了。”盧平教授說,走到房間的盡頭。靠着牆壁的舊衣櫃随着他的走近而突然抖動起來,把我吓了一大跳。
“用不着擔心,裡面有一隻博格特。”他心平氣和地說,“博格特喜歡黑暗而封閉的空間,衣櫃、床底下的空隙、水池下的碗櫃——這一個是昨天下午剛搬進來的,我請求校長讓教師們把它留着,給我三年級的學生上實踐課用。”
霍格沃茨是什麼廢品店嗎?
“現在,我們要問自己一個問題:什麼是博格特?”盧平教授問道。
“是一種會變形的東西。”赫敏立刻開口回答,下一秒才舉起手來,“它認為什麼最能吓住我們,就會變成什麼。”
“我自己也沒法說得更清楚了。”盧平教授說,赫敏高興地與我對視了一眼,“誰也不知道博格特獨處時是什麼樣子,但隻要我們把它放出來,它立刻就會變成我們每個人最害怕的東西。”
我握緊魔杖,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感受到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我實在想不出自己會害怕什麼,說不定博格特在我面前會變成它獨處時的樣子,瑞秋·德文特也因此一舉成名……
“這就是說,我們在博格特面前有一個很大的優勢。”盧平教授接着說,“哈利,你發現了嗎?”
“呃——因為我們有這麼多人,它不知道應該變成什麼形狀?”哈利冒險地猜測道。
“非常正确。”盧平教授高興地說,而赫敏有些失望地把手放下了,“擊退博格特的咒語非常簡答,但需要強大的意志力量。真正讓博格特徹底完蛋的是笑聲。你們需要的是把它變成一種你們覺得很好笑的形象。”
不管我的博格特是什麼形态,我都要把它變成痛哭流涕向我求饒的羅彌娜女士。
“我們先不拿魔杖練習一下咒語。請跟我念——滑稽滑稽!”
“滑稽滑稽。”我和同學們一起重複道。
“很好,非常好。”盧平教授說,“但這還是比較簡單的部分,光靠這個咒語是不夠的。納威,現在就看你的了。”
納威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哪怕他顫抖得就像是走上絞刑架的基德船長。似乎過了很久很久,納威十分緊張地走到了衣櫃面前,嘴裡還在接連不斷地嘀咕着什麼。
“很好,納威。”盧平教授鼓勵道,“你說,在這個世界上你最害怕什麼?”
我望着納威金燦燦的後腦勺。他不再自言自語了,但也沒回答盧平教授的問題。
“對不起,納威,我沒有聽清。”盧平教授溫和地說。
納威左右張望了一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盧平教授,終于下定決心,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斯内普教—教授。”
“他說什麼?”在一片哄笑聲中,西莫問道。
“納威說他最害怕斯内普教授!”迪安用手在嘴邊做了個喇叭的手勢,沖着西莫的耳朵大聲回答道。
在盧平教授耐心而溫和的引導下,納威終于點了點頭,決定讓博格特斯内普換上隆巴頓夫人符合巫師審美的奇怪服裝。
衣櫃的門打開了,斯内普教授如果蝙蝠一般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雙漆黑而無神的眼睛惡狠狠地瞪着納威。納威拿着魔杖,嘴唇嗫嚅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看着斯内普一步一步逼近。
“滑—滑—滑稽滑稽!”
啪的一聲,博格特斯内普身上的黑袍子變成了一件帶花邊的綠色長裙,頭戴一頂以秃鹫标本為裝飾的高帽子,手裡還提着一隻紅色的大手袋,顯得茫然無措。
“帕瓦蒂,上!”
帕瓦蒂最害怕的東西竟然是血淋淋的木乃伊——她走上前去,高喊一聲“滑稽滑稽”,那木乃伊的繃帶立刻散落下來,拌了一跤,腦袋骨碌碌地滾到了我的腳邊。
又是一聲脆響,木乃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金發的姑娘——我想過它可能變成逼着我寫魔藥學論文的羅彌娜或我早逝的雙親,卻怎麼也沒想到那竟然就是我自己。
她穿着格蘭芬多的校袍,坐在木地闆上,抱着雙膝,蜷縮成一團,神情是如此悲傷,臉上還殘着未幹的淚痕,看起來十分狼狽。教室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但是,拜托,我一點兒也不想讓同學們看到我這副模樣,哪怕那根本就不是我自己——
“你還不願意承認嗎?”就像是猜出了我的心思般,另一個我哭泣着說出了這句話,“瑞秋,你還不願意看看你自己嗎?”
“滑稽滑稽!”我用無比尖銳的聲音喊道,一定比魔藥課上的納威還要窘迫。我不想看自己蹲在地上哭,也不想讓博格特變成痛哭流涕向我求饒的我自己,好在這種噩夢并沒有發生。
博格特瑞秋站了起來,換上了鮮紅色的魁地奇服,胸前挂着魁地奇球隊隊長、級長和女學生會主席的徽章,抱着一大束向日葵和N.E.W.T考核的全優證書,臉上的淚水已經消失不見,看上去神采飛揚、得意極了。她趾高氣揚地朝着羅恩走去。
“幹得漂亮,瑞秋!”盧平教授大聲鼓勵道,讓我原本跌落谷底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輪到你了,羅恩!”
我退到人群裡,假裝自己沒有看見同學們或驚訝或擔憂的視線——就連哈利也用那種我不喜歡的目光看着我,哪怕我根本不清楚他眼睛裡到底裝着什麼感情。
有誰拉住了我的手。
“瑞秋。”赫敏輕聲說,把我冰冷的手指緊緊攥在手心裡,就像是即将給我一個擁抱般與我貼得很近。我能感受到她溫暖的呼吸。
我疲憊極了。
“我這麼做是正确的嗎?”我低聲說。
“沒有什麼事是完全正确的,我也一樣。”她緊緊地盯着我的眼睛,堅決地說,讓我感到十分詫異——我一直認為,在她眼裡,她的做法總是正确的,“我不希望你為任何事感到煩心,瑞秋。不管怎樣,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好嗎?”
我抱住了她,不過很快就分開了。沒人在意羅恩差點被他的博格特蜘蛛吓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