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雲朗渾身一抖，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畫面。怎麼可能呢？他那身為長清劍仙的師傅，竟然會被一把普通的長劍刺穿胸口？

師傅怎麼可能會像落敗的喪家犬一樣趴伏在地上掙紮呢？雲朗盯着倒地的身姿，那些噴湧的鮮血幾乎浸滿了他锖色的長袍，他的師傅身軀抽動着，上方的單臂撐着地似乎在嘗試着站起。

究竟是誰？雲朗環顧四周，他想走上前去扶起師傅，但頭卻不由自主地想去找将師傅逼到這步田地的人。他猛地回身朝兇手看去。

空蕩的街道空無一人。

隻有冷風呼嘯地劃過他的臉。

他再轉回頭，地上哪還有師傅的身影，隻餘下一地的血液彙聚成潭将他的目光吸入。

雲朗從夢中驚醒，他捂着自己的起伏的胸口，汗液浸透了他的前襟。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滿是水漬的手掌，夢中的場景忽地就模糊了，雲朗大口喘着氣，仔細回想着夢裡可怖的場景，半天卻隻記起了師傅執劍而立在長街的模樣，餘下的記憶被一掃而空。雲朗略有懊惱，但最終隻能揣着心慌再次入睡。

“師傅。”

容還隻是略微擡頭看了一眼來人便再一次舉起劍刺穿了胸膛。

這一次的疼痛格外的劇烈，容還忍不住叫喊出聲，他握劍的手無力的垂落，又一次倒在了屋内。他艱難的擡了擡眼睛，正好對上了雲朗垂下的目光——冰冷而平靜地，毫無波動的目光。

呵，容還低低笑了起來，這樣才對，他覺得這才是雲朗，他從不是溫順的、乖巧的，他冷漠而偏執會為了所謂的“自由”選擇風餐露宿選擇偷盜，他在任人擺布的活着和老鼠般活着間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并不允許自己後悔。

他不是個善良的孩子。

可這不是判決他殺死師傅的理由。

他沒有殺死自己的師傅。

實在是太痛了，思考都變得困難，好像是在警告他一般，這次的疼痛漫長而尖銳。他的意識格外的清晰，清晰到他甚至感受到體内靈氣正竄出經脈帶着血液在各處肆虐。

沒有喘息的時間，疼痛還未消弭之際時間再一次開始無情地轉動。

“師傅。”

這次容還頭都沒擡，什麼都沒有想地揮動長劍再次捅進自己的身體。

他已經忘記他來來回回死過多少次了，他隻知道他不能有一絲的猶豫，因為哪怕隻是片刻的思索疼痛就會摧毀他的意志讓他揮劍的手停下。

在黑暗中雲朗冰冷的目光一次次的亮起，讓容還一次次有決心揮下那長劍。

可天道依舊毫無反應。

機械的擡手揮下，長劍刺穿胸膛發出微末的聲響，連同這那聲未道盡的師傅墜入黑暗裡。

但這個循環還是被打破了，不知多少次重複之後容還忽然一轉手腕異乎尋常的将劍鋒對準了站在他面前的雲朗，鋒利的長劍很輕易的就刺穿了少年的胸膛，此時的雲朗不過築基的水平，長劍下去血液瞬間就沖破皮囊噴湧而出。

面對變故面前的雲朗并無甚反應，隻是雙手垂落微微仰着下颚看向容還。

容還神色凝重，那雙往日裡清明的眸子如今深邃地盯着雲朗。兩人對視，一人空洞一人深沉，雲朗片刻間就失了氣息。

于是他抽出劍，血液随着劍身甩在屋子四處，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但即便如此天道依舊沒有放過容還，熟悉的疼痛很快就占據他的感官，但有收獲的是，容還明顯看見眼前的場景閃爍起了詭異的光。

耳鳴過後容還沒再聽見那見鬼的叫喚，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容還的身份明顯不簡單，光從修為上判定他定就不是外人所知的分神期！不知是出于謹慎還是因為那暗室裡的東西，容還一直壓制着修為，所以摧毀容還的肉身對這個世界來說并無甚影響，或者說自己壓根就沒有真的傷到容還。

但其他人呢？尤其是承擔了重要任務的雲朗，他的死亡會對這個世界造成怎樣的影響呢？既然這個故事不能偏離軌迹，那雲朗就不能死。但才築基期的他如何在半步成仙的容還手下生還？隻要自己還會再複活，天道就隻能一次次為雲朗重塑肉身。

他賭的就是這對天道來說也并非毫無影響的易事。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他得摸一摸天道的底線在哪。

他先掃了一圈并無任何改變的屋子，又用神識将尋雪閣探究了一番，很快就發現了庭院裡正在練劍的少年，雲朗此時已經踏入了修行的起步階段——旋照。那孩子剛築基不久，略以思索容還便推斷出了大抵是才過去了三個月，看來這時間并沒過去多久。

起碼還有四年。

唐遠寒入門時便已經是融合之境，隻差一步便可煉氣化神，而那時的雲朗才剛成功融合，丹田内的蓮花剛開。

煉精化氣的核心便是以氣哺精修正根骨之虧損，想來對雲朗這種從小未受溫養的孩子這個階段會格外的艱巨，但他能在三四年時間裡完成對先天之精的鞏固，追趕上從小天材靈寶供養的唐遠寒進入融合境，除卻自身天賦外更多的隻會是刻苦的反複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