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場景再一次重複,這次容還沒再等待,“雲——”喉間的字甚至還沒完全發出,他的長劍便已出鞘。容還像是一個劊子手,毫不留戀的抽出劍,雲朗的血液瞬間随着那個破洞流出,侵染着腳下的土壤,少年雙目緊閉神态安然似乎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便失了生氣。
不知從哪裡刮來的邪風大躁,撩起了樹下容還的白衣和青絲,風還吹落了樹枝間剛綻放的花芽以及少年的身軀。
雲朗的身軀随風倒在土中,倒在他自己的血液裡而後迅速溶解消散。
容還感受着疼痛沒有管地上的雲朗反而慢慢揚頭去看掉落的花瓣,雪白的、鮮紅的、枯敗的,容還似乎看了一場五光十色的雨在他眼前鋪展,可短暫的絢爛過後留給他的依舊是長久的黑暗。
還有三年。
容還安撫自己,馬上就能到故事的開端了。
這次醒來的時間格外的久,但當他睜開眼看見的不再是尋雪閣,而是山林時,他還有幾分恍惚,他都快忘記容還是可以走出尋雪閣的了。他立在一棵樹旁,而不遠處背對他的不出意外仍是雲朗。
他走在山林之間,每一步都走的很緩慢,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但他的頭顱直挺視線又好像沒有落在腳下。他在量步伐嗎?容還猜測。
這是什麼時候了?劇情裡有這一段嗎?
容還知道作為配角雲朗的故事并不會完整的呈現在讀者面前,可天道為什麼偏偏選擇了這個場景?隻是随機的嗎?容還忍着不耐繼續往下看。
可這個故事實在是枯燥無趣,雲朗他隻是徘徊在這條山道上,容還觀察過這條山道不算偏僻,應當是通往磐源山山頂的道路之一,但顯然比起另外幾條險象橫生的山道,這條是最平坦和安全的,但同樣這條道距離山頂也是最遠的。
可雲朗如今已悟道修行,也是一位正經修士了,難不成那幾條險道都跨不過嗎?容還皺起眉冷眼看着雲朗在這條山道反複張望環顧。
一個時辰悄然而過,烈日高挂,炙熱明亮的光線耗光了容還的耐心,他提着長劍朝雲朗走去。
容還專門挑了一個雲朗背對着他的時候,劍鋒對準他的兩脊之間,手臂猛地伸直。殺死雲朗是一件太輕松的事,他甚至無需調動靈力,學屠夫拎起刀劍然後對準獵物揮下便可。
意外也是在此時發生的,從未給予他反應的雲朗此時卻緩緩轉頭朝他看來,“師傅?”他的眉峰向來蠻狠,但那雙眼睛卻精緻清隽,就這樣朝他看來時透着幾分沉穩地乖巧,容還有時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裝乖,但他的表情裡并沒有痛苦。
容還将他歸結為一個巧合。
可當換了個場景之後,他還是忍不住想到雲朗的那個回眸。
應當隻是巧合吧。
“可笑至極。”容還扶着自己的額頭冷笑出聲。
他徹底放飛自我,持續的疼痛讓他變得敏感暴躁,但同樣的也讓他習慣。他現在已經可以忍受這份疼痛跨越劇情了,無視角色的台詞和動作,也不再扮演超然似仙的仙長。
不然就讓他這樣在痛苦中輪回也挺好。
容還心想,至少他能感知自我的存在,至少他不願再做傀儡,他不要再困在皮影裡了。
就讓他和這個世界這樣耗着,相互折磨着,看看究竟誰會先繳械投降。不會有比這更壞的選擇了。
“吱——”容還警惕的擡頭目光狠厲地看向推門進入的雲朗。
“師傅。”雲朗将手裡端的茶水放在桌上。
容還沒應聲,隻安靜的注視着眼前這個少年。
“前些日子澤會師伯收到消息,潮嶺有山鬼出沒,已有幾十名百姓失蹤了。”雲朗一邊沏茶一邊悄悄觀察着容還的神色。
短暫的安靜過後,雲朗端起茶盞放在自家師傅面前,“師傅,我想随少鈞師兄一齊去看看。”他擡頭看着師傅。
“呵。”容還收回自己的視線,他看向擺在自己面前的青鳳髓,容還對他可真夠好的,這些個珍稀物件流水一樣落進他的口袋,他給了他衣食無憂的生活、尊貴的身份、甚至還有自己都沒有的自由。
可雲朗回報了他些什麼呢?
他連留在我身邊都做不到!他連乖乖呆在尋雪閣都做不到!
當真是可笑。
“去!”容還摔碎茶盞,茶水濺在雲朗的衣擺上。
“幹脆别再回來了!”氣憤占據了容還的心,他心中升起對少年的厭惡。如若當初沒有收他為弟子,如果當初容還沒有領他進這清雲派。
容還又何至于到此境地。
長劍貫穿少年的胸膛,像是在發洩怨氣容還拔出劍後又補了一劍。“去!”容還的表情徹底扭曲,清冷的眉眼染上燥郁,少年鮮紅的血液噴射在他白皙的臉和衣襟上,襯得這位原本高雅清絕的仙長仿若修羅。
這是單純的施暴,哪怕對面的人在他眼裡隻是一個不會死的npc。
哪怕這樣的場景在下一秒便會重演。
“何必執着——”一道聲音從天而降在這個世界響起,容還渾身一震握着劍的手抖了抖。
是天道嗎?容還擡起頭看向屋頂,心頭升起一絲期望,自己成功了嗎?這是天道的聲音嗎?
祂妥協了?但既然祂願意開口,那一切都還有轉機!一定還有辦法的!哪怕有一絲的機會!他願意用任何東西來交換,隻要能夠——
能夠什麼?
容還的頭腦宕機。
什麼成功了?
他松開握劍的手絞盡腦汁回想,自己不是在找自救的方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