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朝玄垂着濃長的睫羽,一雙幽黑的眼眸沒有太多情緒,看不出是不是在醞釀怒氣。
林浪遙仰面被溫朝玄摟住,瞬間就像被拿捏命脈一樣安靜下來,渾身氣焰全滅,手一抖,長劍就化作青光沒入丹田。
他一張臉塗得雪白,嘴唇又抹得極紅,說實話,這副尊容真不太好看,連溫朝玄見了都忍不住要皺眉,但是林浪遙黑發松松挽成女式發髻,發絲垂在臉側,襯着那雙緊張眨動的黑白分明眼睛,倒有了幾分雌雄莫辨的感覺,再加之從他身上傳來一陣陣脂粉的香味,溫朝玄奇怪地生出一種仿佛自己真摟着個女子的錯覺。
他面無表情一松手,林浪遙立刻後退一步,心有餘悸地想,好險,鬧騰過頭了,幸好溫朝玄沒發火,不然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挨揍也太難看了。
其餘人見到溫朝玄摟腰攔人的一幕,視線在“邱夫人”與溫朝玄身上來回轉,最後又看回邱衍身上,眼神都開始有些微妙起來。
邱衍:“……”
溫朝玄簡單道:“這是我徒兒。”
雖說是師徒,但是已經成年的女弟子與師尊這麼親密仍然不太妥當。不過溫朝玄沒辦法和他們解釋他那倒黴徒弟其實是男兒身,也就不再多言,朝林浪遙使了個眼神,道:“走。”便一馬當先地先行離席。
林浪遙提着裙子追在後面出來,女子的裙衫太長,他老是走着走着會趔趄踩兩腳,溫朝玄不得不停下來等等他,他看見林浪遙跑得長發散亂,團花發簪斜斜綴在頭邊,仿佛再多走一步就會掉下來,沒忍住伸手替他扶了一把。
但他沒想到,林浪遙的發型已經岌岌可危,隻是輕輕一碰發簪就落到了他手裡,黑色發絲散了滿肩頭。
溫朝玄怔了下,林浪遙還不知發生了什麼,摸着腦袋看他。
溫朝玄把發簪遞還給他,“把頭發盤好。”
林浪遙苦着臉,“我哪會盤發啊……這還是脂粉店老闆娘替我盤的,算了,要不就這樣吧,反正戲也演完了。”
溫朝玄唬着臉說:“這樣成何體統。”
他看林浪遙确實不會,無法,隻好親自動手替這徒兒绾發。
溫朝玄其實也不懂女子的盤發,不過他記憶力強,學習天賦又高,隻是靠着回憶在街上見到過的女子發型,便绾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簡單發髻。
翠藍點綴着一點綠葉的發簪緩緩推入濃黑的發間,便算是完成這個盤發了,林浪遙感覺有些新奇,溫朝玄以前也替他梳過發,但那都是很小時候的事了。
“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這次來盧氏山莊是對的,”溫朝玄從袖中掏出那枚修好的菱花鏡,鏡面上不知為何顯現出一重陌生的屋宇。
“這是哪裡?”林浪遙奇怪道。
“不知道,但如果我沒猜錯,這屋子應當就在就在盧氏山莊中。”溫朝玄示意他擡頭看。
周圍的屋宇建築和鏡中俨然是一個樣式。
林浪遙驚訝地張大嘴,沒想到這鏡子居然會像提示一般指引着他們到某處去,“還有這種功能?”
“我也想不明白,”溫朝玄緊鎖眉頭,“我并未對它做什麼,它自己就改變了畫面,就像……仿佛已然成靈一樣。”有一些法器确實會出現器靈,但那都是特别稀有,接近天地靈寶程度的法器,可這麼一枚小鏡子,看起來并沒有那麼強的靈力。
林浪遙不喜歡想那麼多,道:“不管了,咱們先找找看吧。”
溫朝玄收回手,默許了他的提議。
師徒兩在盧氏山莊裡搜尋着,好歹是實力強悍的超級宗門世家,盧氏山莊的巡邏和禁制法陣都算天衣無縫難以入侵,隻是偏偏碰上了溫朝玄這種不能按常理來防範的人,什麼戒備森嚴,對他來講都如入無人之境,不消多時,他們便找到了鏡子中出現的房屋。
但他們沒想到,這屋子的主人是——
師徒二人對視一眼,溫朝玄推開後窗翻了進去,待他檢查一圈了确定屋内沒人,才讓林浪遙進來。
林浪遙穿着長裙,攀着窗沿艱難翻進來,落在地上跪坐着,擡起頭看了看四周,這是間鋪飾奢華的卧房,博古架,字畫,燃燒的香爐,修剪整齊的盆松,銀緞的垂簾和枕被,一切都非常雅緻,一把供在獸皮挂毯下的長刀昭示了屋主人的身份。
林浪遙說:“霆雪刀,怎麼是盧文翰?”
真是冤家路窄,但林浪遙想,菱花鏡既然會把他們指引到這裡來,肯定有其原因。于是立刻爬起身在屋内翻找。
“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嗯?這個是什麼?”
溫朝玄原先在屋内無聲搜尋,聽見林浪遙的自言自語立刻從簾後轉出來,看見林浪遙拿着本書仰頭看,一臉很是費解的莫名其妙。
“你找到什麼了?”
“我找到一本奇怪的書,看起來不是什麼正經功法,”林浪遙把手裡的書本遞給溫朝玄,表情認真地說,“說不定是個線索呢。功法有圖畫我能理解,但它這怎麼全是畫得兩個人打架?看起來就邪裡邪氣的,不是什麼正道功法。”
溫朝玄心裡有不好預感,接過書來一看,封面赫然寫着《大樂大欲陰陽交接經》幾個字。
溫朝玄默然片刻,說道:“這是雙修功法……”
說完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接着就聽林浪遙特别勤學好問地繼續問道:“什麼是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