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遙原以為會很難熬的夜晚其實沒有那麼難熬。溫朝玄的存在散發着奇異的安定感,林浪遙原本翻來覆去睡不着,突然被子裡伸進一隻手壓在他腕上,他剛開始吓了一跳,接着那手開始安撫性地緩緩給他渡去靈力。又是熟悉的感覺,他的身體仿佛已經熟悉了溫朝玄的靈力,毫不設防地朝他敞開着,靈力的作用下渾身猶如浸在溫熱水中,惬意得幾乎在這暖意中融化,眼一閉再一睜,就已經是天光大亮。
身畔的床榻已經涼了,林浪遙眼睛悄悄撩開眼皮一隙偷瞄了一下屋内,确定溫朝玄已經不在了,這才放心地睜了眼。
他躺在床上,不知道為什麼,聽着窗外依稀的鳥叫聲,心格外甯靜,有一種四大皆空的通透感。林浪遙很熟悉這種狀态,一般情況下他出現這種心境,就代表着修為又要突破了。
他翻起身運轉内息,沒一會兒,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他感覺到手掌之下的丹田在隐隐發燙,遲緩了許久的五感再次變得靈敏起來,以至于他都能聽見屋頂上那幾個人的腳步聲和竊竊私語。
“……沒錯的,我昨夜偷聽到邱老大說把那魔頭安排到這間院子裡。”
“待會我數三二一,咱們就一起沖進去,誰也不許出聲,隻管兜頭将那魔頭揍一頓,到時候掌門責問起來,找不到兇手,那魔頭也隻能吃個暗虧。”
“如此甚好,終于逮到機會為衆師兄弟們報仇了。尤其是李師兄,可憐那麼大好的一個天才,叫魔頭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因着李師兄當年在年輕一輩裡嶄露頭角名聲大噪,于是倒黴被魔頭盯上了,有段時間魔頭天天挑着夜深人靜的時候潛入師兄卧房中逼他起來比劍,導緻師兄至今每夜須得枕着劍才能入睡,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被刺激到,好幾次起夜的小師弟都差點被李師兄給斬了。”
“何止,還有王師兄,與魔頭名字有點關系的字眼都不能在他面前出現。上次我招呼他去竹林悟劍,被他提着劍發狂般追着砍了半個山頭,真是吓死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能飛那麼快……”
一番言語激起了一片聽起來心酸無比的附和聲。
忽然一人說:“奇怪,我怎麼感覺到有人金丹突破的氣息,師弟,是你嗎?”
“怎麼可能是我,師兄你傻了嗎,我蹲在這兒怎麼突破?”
“那真是奇怪了,我能感覺到金丹的氣息很近,不是師弟你的話,還有誰沒突破金丹嗎?哈哈哈,總不能是那個魔頭吧,縱然他天資再怎麼過人,也不可能在廢了修為後的這麼短時間内重新結丹……”
林浪遙屏着呼吸,悄無聲息地走到窗邊,猛然一推窗,大聲道:“邱衍來了!”
一聲爆喝可把密謀的幾人吓壞了,隻聽屋頂上一片摔得東倒西歪兵荒馬亂的聲音,碎瓦片掉了一地,剛剛還雄心壯志要給魔頭一點教訓的劍修們瞬間逃了個幹淨。
林浪遙覺得好笑,一轉眼,看見邱衍居然真的從院外走進來了。
“怎麼用這種表情看我。”邱衍走近的時候說。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來得還挺是時候的。”
邱衍沒聽懂他的意思,倒也不是很在意,他代表武陵劍派禮節性地問候一下,“昨夜睡得可還适宜?”
他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來林浪遙就忍不住道:“你們劍派沒有富餘的房間了嗎?怎麼兩個人,卻隻有一張大床。”
邱衍表情驚訝,“你們不是睡一起嗎?”
林浪遙比他更驚,一臉驚悚,簡直要跳起來了,“誰,誰告訴你我們睡一起!……”
劍修性格都比較直來直往,邱衍沒有多想,反而疑惑林浪遙那心虛的反應,他說道:“自然是溫前輩與我說的,他說你們要結為道侶……”
聽見那兩個字眼,林浪遙反應大到直接翻過窗伸手要去捂邱衍的嘴。
邱衍沒防備被他撲倒,兩人一起摔在地上,林浪遙壓着邱衍,聲音顫抖說:“這,這是我師父親口告訴你的?”
邱衍哪裡能想到這對師徒壓根還沒有統一意見,以為林浪遙是不好意思被說破,解釋道:“師徒結為道侶确實是有些離經叛道,不過我們作為外人也不好置否什麼,你不用擔心……”
林浪遙怎麼會擔心他們反對,他根本巴不得突然跳出來一個衛道士叫嚷“你們師徒二人如此行徑成何體統”,這樣說不定還能讓溫朝玄清醒幾分。
林浪遙臉色漲紅,完全是憋的,他像是很難啟齒一樣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道:“我根本就沒有想結道侶……完全就是場意外!”
邱衍一臉不解。
林浪遙猶豫再三,心想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再藏着掖着也沒必要,于是就把溫朝玄中了幻術的那晚陰差陽錯經過告訴了邱衍。
邱衍:“…………”
縱然邱衍身為修真界排得上号的高手也算閱曆頗豐,但在聽聞如此離奇的事情後,臉上沉穩的表情都忍不住出現裂痕。
“你……”邱衍一時失語,“他……”
林浪遙說:“現下你能懂我的心情了吧!”
“溫前輩倒也算是個有擔當的男子……”雖然這份擔當有些太過頭了。邱衍緊皺着眉,“不過你們怎麼不把這件事情說開呢?”
林浪遙很是為自己叫屈道:“我倒是想,壓根就沒有機會說啊!”
邱衍歎了口氣,像是很無奈,“這下就有點麻煩了,溫前輩托我去辦的事情,我都已經告訴了派内長老……”
林浪遙一愣,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隐隐約約有種極不妙的預感。玄衣劍修看起來很是欲言又止,林浪遙剛想追問,忽然聽到院門口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道:“你們在做什麼。”
林浪遙與邱衍齊齊擡頭,就看見溫朝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二人一個躺着一個壓着的滾在地上。
林浪遙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邱衍已經開始感覺到一陣沒由來的頭痛,“聽我說,這件事我可以解釋……”
幸好溫朝玄沒有多問什麼,他隻是對邱衍道:“你說想要與我切磋,現在就可以。”
邱衍精神忽然一振,從地上爬起來,容色認真地朝溫朝玄走近兩步,“當真嗎?那就還請前輩賜教。”
林浪遙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有些意外,“你要與我師父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