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鋒在抵達欽天峰的第二日便過得不太好。天還沒亮,他尚且睡得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突然被人粗暴地一把揪出被窩,胡亂套上衣服,睡眼惺忪蓬頭垢面地押到山崖邊。
料峭山風一吹,他蓦然睜開眼,正懸面對着看不見底的百丈高崖,吓得心膽俱裂,狂叫道:“姓,林,的——你有毛病吧——!”
林浪遙将他提溜回平地上,帶着頑劣的笑拍了拍他的臉頰說:“清醒沒有?還睡呢,就你這樣還想修劍啊?”
“天還沒亮!”祁子鋒頭發蓬亂,衣衫不整,死死揪住自己的衣領,一副活像被非禮過的倒黴樣,咬牙切齒說,“我睡覺怎麼你了!要練劍起碼也得等天亮吧,你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忘了告訴你,欽天峰上就這規矩。”林浪遙挑了挑眉,一指抵着他的肩頭,示意他轉過身去,小聲道,“我師父最不喜歡弟子怠惰偷懶,好心救你一次,下回可幫不了你了。”
祁子鋒一轉身就看見溫朝玄負着劍緩緩走來,登時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手忙腳亂束起頭發,整理衣衫,緊張地等待着自己跟随這位當世絕頂高手的初次修行。
溫朝玄來了以後沒有多說什麼,看見兩人都已經起床了,似乎很滿意,對林浪遙言簡意駭道:“去吧。”
林浪遙便一把揪住祁子鋒轉身往山下去。
“喂,你這是幹嗎?!……啊啊啊……!”
祁子鋒從醒來後就沒搞清楚過現狀,半晌後,他随着林浪遙站在山底下,扶着樹找地方想吐。林浪遙是直接拽着他跳崖下來的,祁子鋒雖然會禦風,但也沒試過這麼高的高度直接俯沖,三魂七魄飛去一半,臉色煞白煞白的,舌尖都泛起了苦膽的滋味,沒等他緩過勁,又聽見林浪遙對他說:“入門的基本功第一項,過崖峰,練的是體能與膽魄。山的這一面叫百丈崖,你記好位置了,往後每天都要來攀一遍,等哪日你能順利地徒手上下了,才算是過了基本功。”
祁子鋒聞言擡頭看了看那直上直下的陡峭山壁,聲音發着顫,抱着極大期望說:“你是在開玩笑的,對吧。我剛剛對你說話是不禮貌了一些,但你也不至于……”
“騙你做什麼?”林浪遙沒能領會到祁子鋒的僥幸心理,很是認真地跟他說,“我小時候就是這麼過來的,你都這麼大個的人了,總不至于連我小時候都不如。”
“你小時候?有多小?”祁子鋒當他在說大話。這麼陡峭的山壁,就算是對有修為的成人來說都十分困難,小孩子去了就是粉身碎骨,再說了,哪家的大人會讓一個小孩爬這種東西?
誰知道林浪遙居然真的掰着手指數了起來,“約莫六七歲的時候吧,都那麼多年前的事情了,具體是六歲還是七歲我也不太記得。”
祁子鋒站直身子,驚訝地回頭看他。
林浪遙面色平靜,眸光坦然,沒有半點說假話的迹象。
“你說真的?”祁子鋒疑惑地問。
“不然呢,”林浪遙撓撓頭,攤着手說,“都跟你講了,當我師父的徒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還以為是什麼好事呢?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風吹雨打一日不曾停歇,可苦了。我師父那麼嚴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會兒丁點大,六七歲了個子也不怎麼見長,爬這山崖許多次都差點被風吹下去,你已經算好了,哎呀……别啰嗦了,快去吧!”
祁子鋒被林浪遙推到崖壁跟前,仰頭咽了咽口水,此時日頭已經升了起來,他被清晨的陽光照得眼前一陣陣眩暈,恍惚中,仿佛看見山崖上,年幼的林浪遙身形瘦小,穿着簡樸的布衫,明明是如葉片般一陣風刮來就能吹跑的單薄身子,卻有着超乎常人的頑固與倔強,顫顫巍巍又堅定無比地一步一步攀登在這通達劍道巅峰的險徑危途之上。
祁子鋒的初次攀峰不算順利,但也拼勁全力了,他爬至半道的時候腳下落點沒踩好,倒黴跌了下去。幸好林浪遙一直提防着,見他一往下掉就趕緊飛過去把他提溜起來。
重新回到山頂,踩在實地上,祁子鋒感覺腿都是軟的。
他說:“可以了吧,呼哧呼哧……今天這樣算過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