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出現的地點在城外一裡多地的距離,是官道旁一處荒地,當地人稱之為石灘墳。
石灘墳并不能算是個墳地,隻是傳說許多年前此處發生過地裂,吞噬進去幾個人後,這片土地便再沒有長出過一棵樹木一根野草。百姓都道這裡是個很不吉利的地方,煞氣重到沒有活物能存活下去,又堆着許多小山一樣的土坡和碎石塊,夜間遠遠看去有如座座墳丘,故稱之為石灘墳。
林浪遙一行人被蘇寒水領着帶到石灘墳的時候,便看見許多碧色衣衫的靈碧宗弟子結成巨大的陣法,将此地牢牢鎖住。
林浪遙一打眼望過去,微微吃驚,沒想到這裡情況的棘手程度比想象中嚴重多了,青天白日下,魔氣已然濃重到足夠形成實體的黑霧,若不是有靈碧弟子壓制着,恐怕早就四處擴散開,介時必定會有很多靈智未開的魔物被吸引來,本地的百姓便要遭殃了。
“宗主,您怎麼來了?”
陣法外圍一位負責指揮的年長修士看見他們幾人,上前來朝蘇寒水詢問道。
“現在情況如何?”蘇寒水說。
那年長修士臉色一變,立刻勸阻道:“您還想下去嗎?萬萬使不得,這魔氣古怪,眼看越來越難以壓制,您若是下去了……”
“這種事需要你來告知我嗎?”蘇寒水不耐煩道,“我已經請來幾位大能相助,這是太玄門李掌門,你叫外圍的弟子們散開,讓諸位仙長進去看看。”
年長修士歎了口氣,隻能聽命去讓結陣的弟子改變陣型,讓出一條入口。
在陣法的中心,是一道巨大的地裂,濃稠魔氣正從地底不斷翻湧滲出,李無為見了都忍不住皺起眉,“蘇宗主,你此前并未說過事态已經嚴重到如此境地。”
蘇寒水微微一愕,“難道别處的魔氣不像江東這般嗎?”
“不,遠遠不及……”
李無為持着拂塵,朝着黑霧掄出一道裹挾着極其清正靈力氣息的強大法術,半空中的魔氣被轟然炸散,還出一片青天。
在場的靈碧宗弟子都騷動了,一個個停下手中運轉的功法仰頭望天,蘇寒水臉上也現出激動神色。
然而沒等他們開始高興,潰散的魔氣又似烏雲重新攏聚在一起,遮蔽了頭頂天空。
“……”
李無為眉頭始終緊鎖。
“咦。”林浪遙似乎看出了一點門道,他指尖凝出一點靈力光團,朝着濃重魔氣彈去,那點靈力并沒有像預想中一樣以卵擊石地碰上魔氣就被打散,而是猶如水滴沒入墨汁,消失不見了。
“這魔氣能吞噬靈氣?”林浪遙驚訝道。
李無為苦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各地的魔氣才屢抑不止。”
“怎麼會這樣?”祁子鋒說,“這簡直前所未聞。”
在修道者的認知裡,靈氣與魔氣就像黑白兩儀相對的兩種顔色,既互不相容,也無法調和,靈氣旺盛之處,魔氣難以成勢,魔氣滋長之處,靈氣紛紛潰散。這兩者永遠在鬥争,此消彼長,修真者無法在魔氣橫行的地方修煉,而對魔族來說反之亦然,也正是因此,魔族才時時觊觎着凡人的地界,想要擴張出更多可以修煉的土地。
倘若魔氣能夠吞噬靈氣,魔族又何須龜縮在魔淵那片方寸之地多年?
祁子鋒想象了一下,魔族用這古怪的魔氣去吞噬污染大量天地靈脈,那景象……他不由打了個寒噤。
“别處的魔氣應當沒有這麼難以控制吧,否則早就亂套了,”林浪遙對李無為說,“你們是怎麼處理的?”
李無為斟酌着,似乎在想該不該和他們說,最終輕歎一聲,如實相告,“其實,各地突生的魔氣都和這裡一樣,能夠将靈氣吞噬。隻不過别處的魔氣并不濃盛,所以也好壓制,隻需幾名金丹期以上的修者輪流守着,待魔氣重新複萌後将其打散,如此往複,算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正是因此方才一直奔波,就為了找尋消滅這種魔氣的計策。”
場面突然冷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因為眼前棘手的局面思考。李無為擁有着囊括全天下知識的通識寶庫,是修真界裡最無所不知的人,如果連他都束手無措,那麼是不是意味着,這不是修真界能解決的問題?
蘇寒水突然道:“魔氣的源頭從地下來,是不是應該到地下去探查看看?”
林浪遙側目看了他一眼。
在來的路上,蘇寒水和他們說過自己大弟子失蹤的緣由。
最開始城外出現魔氣的時候,誰也沒有特别在意,以為隻是有魔物或者魔修在此處停留過。通常這種情況都是由宗内年輕弟子去解決,于是靈碧宗派了掌門大弟子領着幾個師弟師妹前來探查,他們一開始或許也發覺了魔氣從地下而來,幾人便順着地裂進入其中,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有幾個師弟師妹逃了出來,但大師兄還在陷在地底。等靈碧宗内的長輩知曉,并且趕到時,濃郁的魔氣已經掩住了入口,逃出來的師弟師妹也因為靈脈衰竭過度,至今昏迷不醒。
事發後,靈碧宗也曾派過一名堂主下到地裂裡探查情況,但就像失蹤的大弟子一樣,這名堂主也一去無回,此後靈碧宗便再不敢輕舉妄動試圖進入地下。
林浪遙的想法其實和蘇寒水差不多,他也覺得問題總歸要從源頭尋找解決辦法,雖然維持小心謹慎能夠避免不必要的犧牲,但這麼僵持下去,什麼也做不了。
而且,盡管這個蘇宗主看起來性格莽直急躁,可對自己的徒弟倒是挺愛護的。
林浪遙心下一動,剛想張口應和蘇寒水的話,一直沉默着的溫朝玄卻冷不丁出聲道:“如果不想死的話,誰也不能進入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