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玻璃後面的男人低着頭,昏黃的燈光下看不出具體的表情,隻能顯現出他英挺的側臉和白皙的脖頸。
程知微正低着頭填表,頭都不擡:“程知微。”
陸兆衍條件反射似地擡起頭,飛快地看了眼前的女孩一眼,又随即低下頭:“我說是失蹤人員的姓名。”
程知微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連忙把表格上的姓名欄改掉:“不好意思,王書意。”
陸兆衍從左邊櫃台拿了一張新的表遞給她,修長的手指在她面前指着最上面一欄:“不要更改表格,重新填一張新的。”
程知微本來就找人三小時一肚子牢騷,現在見眼前警察的要求還這麼高,聲音都擡高了幾度。
“哎,你什麼态度,我就算填錯了又怎麼了,難道不能用麼?”
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其實她也不想當這個杠精的,隻是太過氣惱直接脫口而出。
後面排隊的大媽口氣也有點不好,畢竟大晚上誰想來派出所:“這個年輕人,如果你實在對這位警官的服務态度不滿意的話,麻煩都後面重新排隊去新的窗口。”
一個大爺也即使附和:“是啊,你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我們都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報警。”
程知微是那種一被關注就立刻緊張的人,她從小就害怕變成焦點,當即就慫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立刻就填寫一張新的。”
誰知櫃台後面的年輕警察語氣更為冷淡,目光掃了後面的幾個人一眼:“派出所不要吵架,要吵出去吵。”
語氣中頗有維護她的意思。
程知微感激地看向他,但下一秒更多的是震驚。
陸兆衍?
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他?
這不是她默默暗戀十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高中前同桌,校園前校草麼?
現在都流行一個詞叫什麼來着?生理性喜歡。
對,這就是了。
就比如現在,程知微隻是時隔多年再一次聽到他的聲音,那種悸動的感覺就和當初高中的時候一模一樣。
陸兆衍的聲音經曆了變聲期之後也變化不大,還是和少年時期一樣清爽中透着冷冽,就好比夏天悶熱時候的冰開水。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陸兆衍偏過頭刻意忽略她的對視。
“什麼報警原因?”
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臉上的溫度有點高。
程知微連忙意識到這樣死命盯着一個年輕的異性警察是不對的,随即壓抑住心中的忐忑,盡量讓自己的語調顯得平淡。
“我班上有個男學生失蹤了,我作為班主任出來找他。”
原本在排隊中焦躁的大爺大媽瞬間對程知微的态度變為同情。
感受到周遭充滿關懷的目光,程知微語速變快:“大概三個……三個半小時前。”
就在其他人紛紛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的時候,陸兆衍利用職業威嚴維持秩序:“都安靜。”
然後低着頭詢問程知微:“你說學生失蹤了,那他家屬怎麼沒來?”
言下之意,第一報警人應該是和學生本人更有關聯性的親人。
程知微紅了眼眶,低着頭委屈道:“這個學生的家庭情況比較複雜,他爸爸媽媽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然後媽媽離家出走,爸爸到上海電子廠打工去了,他現在是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的。”
其他人對她的目光變得更為同情了。
程知微繼續道:“他爺爺奶奶年紀都大了,老人家不會使用智能手機,也不認識來派出所的路,所以才由我來報警。”
陸兆衍一聽就懂了她的意思。他和程知微其實都是這座小縣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自然對當地的情況非常了解。
陽北這座小縣城地處蘇北,加上本身縣域裡沒有什麼發展好的企業,因此當地青壯年勞動力都習慣性到蘇南或者上海打工,越來越多的留守兒童漸漸成為管理難題。
陸兆衍意識到情況不對,因着這個案件涉及到未成年人,他當即站起來帶上警帽,沖着隔壁窗口的小陳警官道:“小陳,接下來你來負責我這個窗口的其他報警,我出警一趟。”
小陳剛剛也聽出來是未成年高中生離家出走的事情,立刻面容嚴肅地答應道:“好的陸哥,你就放心去吧,開顧哥今天下午才保養好的那輛警車,那輛車才五年,刹車什麼的比較新。”
說着就要把車鑰匙扔給陸兆衍。
陸兆衍輕松接過他的鑰匙,随即放進警褲口袋:“謝了。”
程知微還是和高中一樣,隻要跟在陸兆衍身後就本能地相信他,感覺非常有安全感。
她追随在他高大的身影背後,感覺就算是面對最複雜棘手的事情,也可以有解決辦法。
陸兆衍的身形和高中變化不大,唯一略微不同的就是多了幾根白發,再加上身上的一身警服。
要不是程知微視力好,都很難看出來他有什麼不同。
也許時間改變了她,也改變了他。
兩個人一路無話地走到停車場,陸兆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請進。”
程知微略微有些詫異,怎麼這麼久不見,他似乎變得更有紳士風度了?
誰知因着夜色太黑,他們沒留意到副駕駛上早已坐了另一個人。
顧凜本來正坐在車上打盹,忽然被外面的亮光閃到,眼睛都沒睜開就罵道:“誰吵老子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