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到了。”
最後還是陸兆衍打破長久的沉默。
程知微向他表示感謝:“多謝你今天送我回來,不過你怎麼知道過去這麼多年我還住在這裡呢?”
畢竟她記憶中對方送自己回家隻有一次。
陸兆衍坦誠道:“前幾天小區電詐宣傳,我來過這一片。”
而且還遇到了你那個熱心腸又咋咋呼呼的媽媽。
程知微立刻就接受了這個解釋,低頭下車并向他禮貌道别。
隻是她一夜沒睡好,即使有短暫的入睡,腦海裡少年和青年的背影不斷重疊,浮現。
還有那雙從來沒變過的清晰堅定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護學崗的時候,一起站在校門口的徐老師關懷她的“終身大事”:“程老師,上周給你介紹的那個顧警官,你覺得怎麼樣?”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你已經二十五歲了,在這個小縣城大差不差得了。
程知微有被庸俗觀念冒犯到,但還是壓抑客氣:“我感覺好像不是很合适。”
不合适,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拒絕理由了。
但顯然她高估了學校裡老同事的邊界感。
徐老師皺着眉頭扶了一下細腿眼鏡,拿出了訓學生的架勢。
“話不是這樣說的,那個小顧是我們學校顧校長的侄子,要不是你年紀和他相當,又是今年新來的高學曆人才,還輪不到你去和他相親呢。”
味太沖了,程知微盡力按捺心中的不快,正要反駁:“……”
就看到陸兆衍和顧凜拎着兩件反光馬甲從警車上下來。
她隻看到了從昨天晚上一直想着的人,心頭湧上一陣怅然。
但徐老師顯然看到了另一個人,興奮地用胳膊肘戳她:“說曹操曹操到,你看小顧這孩子多闆正。護學也能兩個人随機遇到,這就是緣分!”
徐老師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程知微不好拂過她的面子,隻得和來人尴尬招呼:“早上好。”
但她的眼睛看着另一個人。
陸兆衍雙眼無神地朝她點了個頭算作回應。
本來昨天晚上送完她回所裡就已經要三點,誰知道還有别的事,他正要躺下睡個回籠覺,就被好兄弟提起來了。
正要打哈欠,他就看到顧凜目光炯炯地看着程知微,不由覺得有點可愛。
于是默默退到顧凜身後,打算充當二人的背景闆。
扶正帽子,兩個高個一左一右站在校門口兩邊,充當起了門神。
徐老師顯然還沒有放棄她的遊說,一邊笑着和小朋友們打招呼,一邊聲音很大地和程知微讨論:“我跟你說,人這一輩子就是在一個不斷湊合的過程中的,其實小顧警官不論是外在還是内在配你都綽綽有餘了,一米八的身高,帥氣的臉,這放到抖音上也是小鮮肉啊。”
程知微覺得徐老師的形容直白到有點好笑:“可是我還年輕,還不想湊合。”
其實她隻想和一個人湊合。
不知道徐老師是不是背負了什麼民政局的KPI,被她的這句話激出了更多的說教理論:“話不是這樣說的,你們兩個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是教師,他是警察,而且小顧他爸爸好像在縣公安局還是個領導,不但他有編制,他們一家都有編制,這樣合适的男孩你打着燈籠都難找!”
她看了不遠處的陸兆衍一眼,繼續意猶未盡:“其實有的人隻是看起來好看,實際上是個花架子,過日子還是要講究物美價廉。”
她說到後面越說越激動,仿佛是一堂課講到高潮,聲音就差在門口廣播了,引得不少路過的家長都露出微笑,目光在門口兩個年輕警察和程知微身上來回掃射。
顯然吃瓜群衆們已經通過隻言片語腦補出了一場愛恨大戲。
程知微:“……”
被這樣注目着,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雖然她師範大學畢業之後就選擇回老家成為教師,但這并不代表她完全就接受了小縣城幾十年未變的思想約束,也不代表她絕對就會遵從所有世俗對女性要求的一切。
就算她此時二十五歲不是十五歲,但是她依然可以保留絕對真實的自我。
愛自己想愛的人。
即使是在心裡偷偷的。
也許這樣的想法對大多數人來說大逆不道,但她并不打算更改。
就好比她經過昨天晚上一晚上的思考過後,發現這十年來她喜歡,她愛的人始終是那一個。
她喜歡,想要與之結婚攜手共度一生的人也隻有那一個。
即使對方目前都未曾知道自己的心意,但她還是打算堅持下去。
她終于領悟,所謂湊合,原來不過是一種心動之人勸自己喜歡的人的說辭罷了。
就算第一眼沒有喜歡的感覺,但是我各方面條件還不錯,你能不能喜歡我一下,就算我是你權衡利弊的結果,但是我還是願意容忍你的選擇,甯願你将就湊合我。
一想到這裡,程知微語調轉為堅決:“徐老師,謝謝你的關心,但我想還是算了,目前我還是想把心思放在班級上,把我們班級學生的成績在高考之前都提上去。”
這下換做中年教研組長沒話說了,隻是眼神中有一種對方“不識好歹”的悲憫。
“我團支部還有點事情沒忙完,門口小程你盯一下。”
目送對方揚長而去,程知微這才松了一口氣。
雖然沒法完全傾聽到她剛才的心理鬥争,但她義正言辭的拒絕陸兆衍還是聽清了。
兩人之間本就微小的距離因為上學高峰期的擁擠變得更加靠近。
就好像兩顆年輕的心彼此緊挨在一起似的。
他原來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小同桌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