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微愣在了當場:“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現在正是中午交作業的時候,各班的學生代表在辦公室内進進出出,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沒人願意耐心跟程知微好好解釋。
沈老師忙着跟一個帶厚底眼睛的小男生複盤數學大題,自然也顧不上她。
程知微隻得呆坐在辦公椅上,心中不知道為什麼怅然若失。
所以一切就都要這樣結束了嗎?
以一種誰都不曾設想過的方式,以一種不那麼體面的方式。
程知微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了大概十年前,一個尋常的午後。
頭頂上的老舊電風扇在吱吱呀呀地轉,她作為語文課代表來辦公室領作業,結果回到座位上就看到陸兆衍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他的皮膚太過白皙,木質書桌的邊角讓他臉上出現了好幾道嫩紅色的勒痕。
又黑又長的睫毛遮住他的整個眼眶,和他頭發的顔色完全一緻。
但程知微偷偷用餘光仔細去看,卻發現他鬓角才滋生出來一些細小的碎發,在太陽強光的照射下,是可愛的雀色。
少年青澀的臉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而她在一邊默默偷看許久。
光是偷看,她就已經很滿足。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回想起這個場景,可能是今天天氣太熱,也可能是那個穿校服男生的背影類似高中時期的陸兆衍?
但更大的可能是,她意識到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她和她記憶中的陸兆衍,好像一輩子都要分道揚镳了。
當不成有情人,就隻能當陌生人。
就好比這兩張在桌子上并排而放的請帖,雖然看起來指向同一天的同一個地點,但分别并列的姓名卻把他們完全指向不同的人。
就好比命運的岔路,一旦分頭,就再也回不了頭。
本來要給大家分發的喜帖和喜糖,都被程知微随意地堆放在腳邊,她提不起一點力氣。
捧着書,她想起來自己該去上下午的第一節課,但擡起腳卻始終邁不出去。
明知道沒立場沒資格,但她還是開始生氣。
不是說好隻愛她一個人的嗎?不是說好第一次追求女生的嗎?不是說其實從高中開始就也暗戀她的嗎?
笑話,都是世界上最諷刺的笑話。
程知微定了定神,還是盡量讓自己的情緒飽滿起來踏進教室。
不能把私人情緒帶到教學工作中,這是她一貫的原則。
靠着紮實的基本功,程知微還是撐住了下午的整堂課,但還是被人發現不對勁。
一個細心的女生擔心地看着她:“程老師,你臉色很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其他學生也被點醒,紛紛七嘴八舌起來:“是不是感冒了?”
“不對,程老師這個症狀,一看就是新冠嘛!”
“要不要我們送您去學校醫務室?”
程知微酸澀的心情一下子被孩子們的熱情沖淡了許多,她端出班主任的架子:“不用,你們好好上下一堂課,老師自己知道輕重。”
下節課是沈老師的數學,作為鮮少知道恩怨内情的人,沈老師在教室外叫住程知微:“知微,等我這堂課結束和你說。”
她能明顯感覺到,程知微喜歡的和要嫁的不是同一個人。
而具體分别是誰,想必和她揣測的也大差不差。
但是事已至此,還能再說什麼呢?她隻能勸程知微看開點。
程知微察覺到她眼底好心的憐憫,點點頭先行回到辦公室。
卻還沒進去的時候就聽到了大家正在恭維唐老師:“哎呀,唐老師,你的請帖真是好精緻啊。”
“就是,什麼時候拿下了這麼優秀的青年才俊,我們都要跟你取取經。”
唐老師的快樂怎麼藏都藏不住,她佯裝低頭整理發飾,實則在炫耀自己幾克拉的鑽戒:“還好還好啦,隻是運氣好,能遇到陸警官這樣的男人。”
而當程知微踏進門檻的時候,大家卻又不約而同地停止發言。
任誰都能感覺到,喜氣洋洋的唐老師和心情低落的程老師之間不對付。
程知微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幹什麼,她隻能用力将紙箱捧着放到桌子上,開始分别給大家發放。
在座的人看清喜帖上的時間和地點,不約而同驚呼道:“你們兩個居然在同一天同一個酒店辦訂婚宴,這也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