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還真的有人傻乎乎的穿着軍訓服來上學,而且還被安排在演講台的一側罰站,林歲歲先前并未注意,此時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好像是李好身邊的那個男生,叫沉嘉遙。
林歲歲看清沒有李好後,才事不關己地回道:“的确挺好笑。”
簡直是出醜界第一名的程度,被班主任示衆,要是她自己在那,估計恨不得挖坑逃跑。
“诶,那個人好熟悉。”夏年眯着眼睛,翹起腳後跟,又仔細瞧了幾眼,“還真是他啊!”
“誰啊?”
“呐,就是左數第二個男生。”恰好是沉嘉遙。
夏年停頓幾秒,收回目光,白嫩的小臉這會已經曬得泛紅,“我昨天在圖書市場碰到他了,他好像是幫人看店,當時我就覺得他陽光帥氣,笑起來完全是我的心動類型,于是我還在他那多買了幾本書。”
也沒想到,這人還真挺搞笑的。
林歲歲聽聞,輕聲點評,“見色起意。”
“哼!這叫一見鐘情好嗎,我真沒想到他也是咱們學校的哎,這也太有緣分了吧。”
一見鐘情?
當時軍訓彙演離得那麼近,夏年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鬧騰的沉嘉遙,卻在一場巧合中對他一見鐘情,這可能嗎?
或許吧,畢竟那時的沉嘉遙滿臉油光,不羁的戴着帽子坐在草坪上,和夏年此刻看到的樣子有很大差别。
林歲歲眯眼,覺得人生的相遇真的存在時機。
或早或晚,其實都剛剛好。
響亮的國歌響徹全場,氣氛肅穆。全體合唱國歌,微風習習,升旗手将飄蕩的國旗送上耀眼天空過後,校領導按照順序開始乏味的上周總結。
空曠的場地上,正拿着相機拍照記錄的幾位陌生學生,吸引了夏年的目光。她靈光一閃,起了興緻,“歲歲,我知道我報什麼社團了,我可以去攝影社啊。老夏同志正好新買了一台相機給我。”
林歲歲即将要站着入睡,被夏年的聲音吓得打了一激靈,眨眨眼睛側過頭回應她,“不錯哎,而且還可以留下很多回憶。”
“我也覺得,反正我除了看小說也沒什麼愛好,就去攝影社吧。”
升旗儀式冗長,人群之中裡到處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茫茫隊列之間,倘若校服是年級統一的款式,也很容易辨認年級。比如對一切都新奇的是高一,故作成熟裝模作樣的是高二,低頭偷偷拿着小書背誦的是高三。
話筒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林歲歲望去,是一位很漂亮的,長發飄飄然的高二學姐,下一秒她極好聽的聲音傳來,“下面,有請高一新生代表李好,進行國旗下演講。”
那一刻,萬籁俱寂,不知是林歲歲的世界,還是所有人的世界。
所以,入學第一名是他?
林歲歲的心跳紊亂,她舔了舔曬得幹涸的嘴唇,抑制不住的期待使她死死盯住演講台後面的那扇門。
那扇門緩緩走出那個熟悉的身影,李好一下子被陽光浸透,整個人白到透明,閃耀地看不真切。
身後的夏年哇哦尖叫一聲,但人群之中不知她一個人驚訝,所以并不突兀,顯然他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大抵是因為漫長的軍訓生活,疲憊不堪的身子,沒人會有閑心去觀察别人,所以在此刻,褪去醜陋的軍訓服,換上藍白色幹淨的校服,他又站在最高處,所以一切都無需隐藏。
但李好并未因為底下的喧嘩而有任何波瀾,縱使此刻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也毫無怯場依舊漫不經心的神情,站到話筒前,輕輕上下撥弄話筒,讓自己更加舒适,一舉一動,熟稔輕松。
而後,他淡然的雙眼,才粗略地環視一周,清澈的聲音驟起,“尊敬的各位領導、親愛的同學們,我是高一七班的李好,非常榮幸能在這裡作為新生發言……”
林歲歲停滞的大腦開始運轉,他的聲音幹淨透徹。周遭炎熱難耐,可他卻像是把人引入了幽靜的山谷深處,潺潺流水流淌過腳踝,刺得骨頭生疼。
這樣官方又無聊的話語,從他的口中吐出,竟然不違和。
讀到停頓處,他還會擡眼一看,和人群有些許眼神互動,某一刻,林歲歲以為他們四目相對。
但人群歸于寂靜,隻有零零散散的人依舊在竊竊私語,對于他的好奇心,大多數人隻是談論驚訝幾句,但很快會消散。每個人都會回到原本的軌迹上,繼續對其他的事展露出新奇感。
隻有林歲歲,不管往後的多少歲月,她都站在台下,望着那個耀眼的少年,聽他講那些無意義的應付場面的話。
一字一句,透過半個廣場,落到她的心上。
林歲歲突然想起小說裡的那句話。
而她隻能隐沒于人群之中,一直仰視着他,不能明目張膽,隻能偷偷摸摸。
很多故事看似不經意的開始,其實冥冥之中已經預告了結局。
或許以前隻是因為無意義的關注,膚淺的一見鐘情,但這一天,李好以極其明亮的模樣出現在林歲歲的視野裡,他站在高高的台上,而她隐沒在人群之中,隻配擡頭遙望他的側影。
所以又是無數青春裡,一個無疾而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