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走進安清苑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臨窗而立的沈稚安。
府中的下人都已經離去,安清苑中除了沈稚安和春桃,也隻剩下一兩個粗使的仆役,整個院子疏于打理,才三天便已經顯出灰暗破敗。
可是沈稚安就站在窗邊,向他看過來,面色淺淡,眉目清清,身後是昏黃溫暖的燭光,攏在她的身上,仿佛她整個人也染上了溫暖的光芒。
秦湛垂眸,想起記憶中那個總是低着頭,說話輕聲細語,帶着怯怯的神色的沈稚安。秦湛手中的燈籠被風吹的微微搖晃,映在他眸中的光也輕輕一閃。
沈稚安見秦湛走進來,低頭福身行禮:“見過郎君。”
秦湛伸手扶住沈稚安的手臂,制止了她行禮:“不必多禮了。”阻止了沈稚安行禮以後,秦湛立刻收回了扶在她手臂上的手。
等兩人坐下以後,秦湛看了看沈稚安的面色,略帶關切的開口問道:“我聽說你前些日子生病了,如今身體可好些了?”
沈稚安面帶感激道:“多謝郎君及時請了大夫,如今已經好多了。”
房内燭火通明,沈稚安這才看清秦湛的長相。
在原本的沈稚安的記憶中,秦湛就隻有一個剪影,沈稚安和安和苑的李側妃都是先帝下旨賜給秦湛的,不知是因為秦湛不喜歡她,還是因為那段時間先帝已經病的很厲害,他無暇他顧的原因,秦湛并沒有與沈稚安圓房。
沈稚安平日裡也隻待在安清苑中不出門,見到秦湛的機會寥寥無幾,因此她的印象中完全不知道秦湛的長相,甚至他的身形都是一道淺淡的剪影。
至于書中,對秦湛的長相描述并不多,因此沈稚安在看清秦湛的長相時,心中還有些驚訝。
秦湛身體修長卻并不壯碩,長身玉立,面容端方,劍眉鳳目,是個難得的美男子。而且他身上毫無皇族的驕奢之氣,反而有些溫良清冷,仿佛是一塊沁着涼意的羊脂白玉。
沈稚安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将來會成為書中那個手染鮮血,殺人如麻的大反派。
注意到秦湛打量的眼神,沈稚安忙收斂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倒了杯茶遞給秦湛道:“夜裡寒涼,郎君一路過來,先喝杯茶暖暖吧。”
等到秦湛喝了一口茶以後,沈稚安才又開口道:“稚安今日請郎君過來,是有一事相求。”
秦湛看着這個與記憶中大不相同的女子,沉默了幾息,方才開口道:“何事?”
沈稚安擡頭,看向秦湛的眼睛,鄭重道:“稚安想随郎君去房縣。”
“你說什麼?”秦湛自進來以後,第一次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想随我一起去房縣,為何?”秦湛面色冷凝道。
秦湛對自己如今的處境很清楚,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有權有勢的武陵王了,如今他被貶為庶民,甚至還被遠遠發配到房縣,肉眼可見的是聖心已失,前途盡毀。
建昌帝的那道恩旨,不管他是因為什麼而下,秦湛都松了一口氣。他與李氏和沈氏都沒有感情,也沒有圓房,她們能離開也是一件好事,不必受他拖累。
昨日李氏已經離府歸家,沈稚安這邊一直沒有動靜,秦湛還以為她是因為病還沒好,所以需要再養養。今日聽她的丫鬟請他過來,秦湛以為她要說離府的事情,卻沒想到她是要和自己一起去房縣。
人人都知雲州窮苦,房縣偏僻閉塞,不然建昌帝也不會把他發配到那裡,為什麼沈稚安要和自己一起去房縣?
迎着秦湛懷疑打量的目光,沈稚安定了定心,喝了口熱茶,整理好語言這才開口:“要和郎君一起去房縣這件事,是我深思熟慮過以後才決定的,郎君也不用懷疑我的用心。”
“我是先帝賜給郎君的,進府以後與郎君的相處并不多,若我說是因為我對郎君情根深種,不能自已,想必郎君也不會相信。”說到這裡,沈稚安還輕輕笑了笑。
看着秦湛緩和幾分的面色,沈稚安又繼續道:“去房縣,并非是為了郎君,而是為了我自己。此舉,不過是無奈之下的自保手段罷了。”
“自保?”看着沈稚安略帶幾分諷刺的神情,秦湛輕聲念着這兩個字。
沈稚安微微點頭,無奈笑道:“确是自保,我家中的情況,想來郎君是清楚的吧。”
沈稚安生母早喪,她母親去世方才半年,熱孝未過,沈稚安的父親沈章便急匆匆的将他的真愛楊氏娶進了門。
楊氏是沈章嫡親舅父的女兒,親戚之間少不了往來,因此沈章與楊氏自小相識。
後來年歲漸長,兩人互生情愫。但因為楊氏是家中庶女,且楊氏素來一副嬌嬌弱弱,不堪為人正室的模樣,因此沈老爺子和老太太都不同意沈章娶楊氏。
沈章不敵父母,最終娶了沈稚安的生母江氏,楊氏也被父母議婚,另嫁他人。
隻是越是得不到,便越是心心念念,楊氏在沈章心中,簡直成了白月光一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