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注意到着裝在“抑制病情”時變得淩亂,宋知之捋平衣服,換好手機又将卡和數據重新導入結束後,天已經黑了。
許助理将人送到畫室,準備走前蓦地出聲:“如果是我個人,會建議你搬家。”
宋知之不由得感到奇怪,今天怎麼都勸自己搬家,還是拒絕:“謝謝了,但我不太想搬。”
“好吧,有事可以打電話。”許助理沒強求,面色有些擔憂,拿出手機敲敲打打
宋知之回到畫室收拾東西,眼尖瞅見懶人沙發冒出的腦袋,旁邊的畫架上放着隻有幾筆潦草大型的畫作。
宋知之走進來:“怎麼還沒回家?”
耿景沒動,聲音懶懶:“等你。”
宋知之:“等我?”
耿景:“對啊,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你再晚一點回來,我就殺去公司找你了。”
宋知之愕然:“你怎麼知道我去公司了?”
“……”耿景無語趴在靠背,“能讓你這麼着急的,除了這還有啥?”
“而且那電話不就是他打的。”他重新窩回沙發中,嘟囔着貌似還沒睡醒。
宋知之失笑,出這茬事畫又沒畫成,把為數不多的東西塞到背包中,忽然想起什麼拿出手機:“我把錢轉你。”
沒套外殼的最新款手機實在顯眼,耿景一眼就認出,錯愕彈起沖刺過來:
“我擔心你這麼久,合着去換手機了??!還是最新款!手機在摔壞了?”
宋知之:“沒摔壞,這是時和給的加班費。”
“……”耿景沉默很久才出聲,聲音虛浮,“加班費?這手機多少錢,得一萬五往上。”
宋知之:“不知道。”
耿景:“騙鬼。”
宋知之:“真的,不是我付錢,連價格都沒看到,準确來說,我連店門都沒來及進,手機就送到手裡了。”
他不過在門外系鞋帶耽誤一會,再擡頭許助理已經拿着袋子從店裡出來。
當時還疑惑一下,取貨付錢激活都需要時間,而他系鞋帶不過幾秒,簡直快得離譜。
聽到疑問,許助理卻回答:“時總提前打電話預約了。”
宋知之半信半疑,很快在白嫖的喜悅中打消,和耿景當下狐疑的表情一樣,勉強相信這個支撐力不強,莫名有力的理由。
兩人一同離開什麼都沒用到的畫室,耿景到家後便走了,大路上路燈明亮車子疾馳,平常這個點小區最熱鬧,廣場全是跳廣場舞和散步的爺爺奶奶,音響的聲音格外響亮。
可今天……小區内意外寂靜,門口圍着一大群來曆不明的人,探頭探腦找着什麼。
爺爺奶奶定是被這群人吓跑了,有不少家亮着燈的窗戶,時不時有腦袋探出來看情況,在看見小區外站着的人時,不停朝着這邊揮手。
宋知之疑惑揮手是什麼意思,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這群人團結将他團團圍住,窩在一起如同密密麻麻的螞蟻令人發怵,七嘴八舌的聲音在耳邊吵鬧,無數手機攝像頭高舉對着中心,被擠壓在牆邊空氣稀薄,卻找不到縫隙溜走。
時和與許助理的勸告沒錯,木耳名氣實在太大了,大到在露臉後有人扒出地址在這裡蹲守。
這麼多人不可能隻有beta,想到賀綏的話,鼻尖又隐隐約約傳來信息素味道,那股不舒适的反胃感,違背本意迅速湧起。
他不能在這裡暈倒。
宋知之上前一步。
“木耳老師!”有人猙獰扭曲,手伸出人群企圖觸摸。
那隻手猶如扭曲的觸手,宋知之登時瞳孔緊縮收回腳尖,背靠在牆上戴上外套帽子垂下頭去。
忍一忍,他們覺得無趣,自己就會散了。
“看鏡頭!”
閃光燈晃眼,閃得頭腦發旋。
真要這樣的話,不如把他扔進洗衣機,還不用面對人群。
他的目光劃過帽檐,在衆多表情誇張的臉上淩亂掃過,激進的言語如同槍炮吵得陣陣耳鳴,密集如鼓點的心跳聲也夾雜其中,仿佛在演奏昂揚不适、極其難聽刺耳的交響樂。
樓上有人大喊:“那群人幹嘛呢!我報警了!”
可毫無用處,依舊如潮水般将中間人吞沒,一陣陣浪花拍打直犯惡心。
“吵死了!中間那人幹什麼呢?維持秩序啊!這裡是居民樓不是明星會場,大半夜擾民?!帶着你的粉絲滾一邊去——!”
宋知之大腦一片空白,不少不明情況的路人聽到中氣十足的謾罵駐足腳步,他隻要一聲呼喊就會施以援手,但喉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遏制,強效膠水緊緊黏住雙唇,急促的呼吸下隻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大喊。
蹲下!
抱頭蹲下!
不行,不能蹲下。
疲軟身體不受控制緩緩順着牆滑下,即将墜入海底,螃蟹高舉堅硬鉗子,開合的貝殼大張着口,等待新鮮食物降臨。
“嘭——!”
蓦地,劇烈的關門聲沖破人群,毫不留情搶奪回宋知之神志,他的心髒急劇收縮,愣愣擡眼看向那張熟悉的面孔。
“站起來!伸手——!”
爆喝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如同打磨鋒利的利刃劃破恐懼強硬淩駕于人群之上,重重砸在中央人每一處跳動的筋脈。
男人漆黑沉遠的目光,在僅有月光的黑暗中精準鎖定宋知之。
恍惚間,宋知之下意識遵循喝聲頓住動作。
他看見時和用身體推開人群,那張臉上表情平穩強大叫人定心,眼中的焦急愠怒卻猛烈刺入雙眸,在衆目睽睽下牢牢抓住他擡起的手腕,毫不費力拉出人群攬入懷中。
不容拒絕的帶動下急速奔跑,耳邊的風聲呼嘯吹打着發燙臉頰。
紅綠交錯的強光愈來愈進,警察的厲喝使人群恐慌散去,淩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每一步都踩在平穩的地面,腳踏實地的安心。
轟散人群為此興奮、驚叫,不知畏懼。
宋知之的帽子滑下,頭發被夾帶着信息素的寒風吹得掀起,冷冽月亮照射下,露出的眸中男人倒影清晰,刻入潤亮的琥珀中,留下深刻印記。
他緊盯着男人的背影,巨大的心跳聲在耳中轟鳴,他擡手摸向自己的臉頰,又緩緩劃到後頸。
那顆沉寂二十年的腺體,在還未二次分化的此刻,似有發熱凸起之勢。
車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嚣,平複下的溫度散去,忽略空氣中彌漫的苦澀焦糖,時和傾身為驚魂未定的宋知之帶上安全帶,啟動車子一腳踩下油門。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