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狀态,讓她很多次為兩人之間的關系感到緊張。哪怕是朝夕相處,也好像僅僅隻有一根細若遊絲的線拉扯着,不管誰稍微使點勁,輕辄疼痛,重辄斷裂。
這很麻煩,迫使誰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蘇有夢頓了頓回:“還好吧,他對我的期待比較高,畢竟他很優秀,而我隻是非常普通的美術生。”
甯野并不贊同:“你從不普通,隻是時間還沒到。”
她聽完稍許有點笑意,甯野準備出發,臨走看看她。
“另外,你也不需要成為誰,總有一天,你會是優秀的蘇有夢。”
摩托車從面前駛過,她的心裡有一陣微風吹過。徘徊許久的緊迫和壓力被一點點土崩瓦解,她意識到自己好像慢慢走上了一條全新的路。令人向往而悸動的果實就在不遠處,隻要耐心走下去,終會迎來豐收。
==
喵喵翻了個肚皮,繼續享受沈堪眠的馬殺雞服務,揚聲器裡傳來彭嘉甯有些惋惜的聲音。
“說實話你是不是跟招招鬧别扭了,我勸了她好幾遍,就是不肯來畫廊。”
沈堪眠深歎一口氣回道:“美術分班考的事,我們意見不太一緻。”
費南風蹭得從沙發上蹦起來,湊到電話跟前。
“早說你管太多,去A班有多好,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們這種天資一般的美術生,夾在裡面有多尴尬。”
彭嘉甯把電話拿起來追問:“她有沒有說後面什麼打算啊,馬上高三了,準備報什麼專業,哪個大學?”
“她想留在南城。”沈堪眠答。
費南風又來勁了:“多好,留在咱身邊,要我說讀什麼都行,畢業了就來畫廊,自在。”
彭嘉甯聽到沈堪眠說的話愣了一下,想了想繼續說。
“不過甯野介紹的這份工作還是挺有意義的,畫廊的工作對她來說,确實沒什麼挑戰。”
“在南城展覽中心?”他腦海裡閃過早晨甯野摩托車疾馳的畫面。
“嗯,一個公益展覽,體量挺大,中午甯野跟我說主辦方很滿意招招的初稿,已經開始正式工作了。”
......
他挂了電話,這些天夜裡兩三點,蘇有夢的陽台燈都沒熄滅,也沒來敲過他畫室的門。太陽落山,沈堪眠和喵喵都望着窗外,一時間,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失意。
晚八點,沈堪眠把車停好,往展館走。搭建工人陸續下班,臨時布好的燈零零散散照在牆面,地上有不少設備,他小心跨過。
空曠的圓形會場就在眼前。
蘇有夢站在一整副牆繪面前,她沉浸在這個空間,深藍色牛仔背帶褲松松垮垮,肩帶滑落在手臂,又因為揮舞筆刷再次被推回肩膀,粗粝的質感擦碰白皙有薄汗的脖頸。時而停下,向後幾步縱觀全局,又向前俯身貼近描摹細節。
身後所有喧嚣都與她無關。
沈堪眠站在圓形立柱邊,光滑的邊角絲毫藏不住他的身影。
他在等待中沉迷。
并且不是第一次。
當他問出那句——是因為我嗎?
蘇有夢眼神裡的閃躲已經給了他堅定地回答。
——是的,正如你所想。
因為你自以為合适欲望粗魯越界,放棄原則的追随和放任,造成了現在局面。
這不對。
她在幾米外,自由美好的不可随意觸及。她值得去更好的地方,擁有更多的體驗,而不是被自己困在這裡。
沈堪眠頓然心生退意,站在這裡,感性戰勝真理,卻很不明智。
他掉頭要走,地上腳手架發出一聲悶響。
慣性回頭,正好對上蘇有夢扭頭的目光。他甚至在心裡責怪這根柱子,為什麼不是有棱有角的立方體。
“你怎麼來了?”
向前幾步,照明的大燈很是刺眼,他下意識眯起眼睛。
蘇有夢沖着他笑,潔白的牙齒和彎彎的眼睛穿過一切阻礙沖進他的眼睛,刺到他的心髒。那道光又亮又硬,沒有一丁點柔光調節。每當他靠近一步,那片待完成的畫上就映出一分他的影子。
像一道為愛所困的陰雲。
他回以微笑,說:“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