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純白花束戗在玄關,黑絲帶,“這是?”蘇有夢指着花。
“沈如嬌冬天生日,每年這時候都會去看看她。”
抹掉花束滴落的水珠,她擡頭,“我陪你一起去吧。”
沈堪眠愣了愣,說好。
他們很久沒在同一空間相處,車子駛向快速路,電台廣播在放老情歌,聽得人昏昏欲睡,沈堪眠問道:“今天沒課?”
“嗯,下午沒課。”她答。
一問一答,淺嘗即止。蘇有夢望着窗外發呆,四十多分鐘,繞過大半個城,一片青山,沈堪眠停車,說:“到了。”
她解開安全帶,收腿坐直,發現副駕的位置一點沒動過。車門置物筐裡,那副拿她度數量身定做的備用眼鏡好端端躺着,眼眶忽然一熱。
兩人順着綠林步道往山上走,人很少,跨過兩個台階,沈如嬌的照片出現在面前。
蘇有夢第一次看見她樣貌,眉眼和沈堪眠相似,莞爾笑容很美。兩人半蹲在墓碑前,沈堪眠拿出濕巾,把淺灰擦去。
“是不是因為我在這兒,你不方便說話,要不我去旁邊等?”
蘇有夢小時候跟父母清明掃墓,他們都要燒很多紙錢,邊燒邊念叨。沈堪眠卻不,他隻是帶了一束鮮花,好好放在大理石台闆上。
“不用,”他撥動幾下花瓣,“本來也不怎麼跟她說話,走之前不說,走了以後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為什麼關系不好。”蘇有夢問。
“年齡差了幾歲,小時候我在外公家長大,她在父親身邊。我很抗拒家裡的要求和規劃,不懂事的時候總覺得她像個小眼線,會把我所有離經叛道的事情,講給父親聽。”
“小朋友不都是這樣的,愛跟大人告狀。”
“後來我回國,她堅持跟回來,我很排斥。直到她生病,才意識到,可能她和我一樣,隻是想逃避沈家的責任,她雖然接受沈氏,心裡應該很痛苦。”
蘇有夢難得聽他說這麼多家裡的事,語氣是平淡的,不是釋懷。
他輕笑一聲:“從小到大,父親一直說我冷漠、沒有感情,到沈如嬌去世以後,終于體會到,或許他說得沒錯。”
“他說的不對,”蘇有夢握住沈堪眠反複擦拭墓碑的手,從他掌心拿走濕巾小心折好,“我從來不覺得你是一個冷漠的人,可能有些人生而不會表達,讓人誤以為不會愛人。不過沒關系,有些愛熱烈而短暫,有些愛平淡卻長久。”
她笑了笑,松開他的手。
“沈堪眠,每個人的命數都是上天寫好的,你沒有那麼大能耐去造成誰的不幸,如果還有愧疚,更要好好活下去,放下不是自私,放下就是放下而已。”
蘇有夢還蹲在地上,她還有話要說,大衣落在地上,幹脆盤腿坐下,對着照片嘀咕。
“姐姐,第一次來看你也沒帶點東西,主要是你們這個陵園有點高端,好像沒人燒紙錢......不要怪我噢,然後還要保佑沈堪眠能好好睡覺,畫畫掙錢,還有他的貓也要健康......不要生他的氣,他真的是很好的哥哥,我保證以前是他不懂事,嗯,就這樣吧,以後有機會,還會來看你的,希望你一切都好。”
沈堪眠拉她起來。
“招招,來我妹妹這兒許願呢。”
“噓,很靈的,在天上的親人會祝福你的,相信我,”蘇有夢整理好衣服,又看了眼照片,“還有,我和你妹妹一點也不像啊,什麼眼神......”
沈堪眠點頭,回:“是不像,早就知道不像了。”
蘇有夢背着手往外走,甯野給她看的油畫浮現在眼前,不禁懊惱。
說起來初遇的沈堪眠,失落的自己,都是因為情緒作祟,才會堅定地選擇庸人自擾。
現在再看,哪裡像呢。
沈堪眠上車看看她,說:“請我吃飯?”
“為什麼,難得見面就想宰可憐的妹妹?”
“不是加印了,吃頓飯不行嗎。”
“我還有秘密嗎......”
沈堪眠冷哼,“從頭到尾,都是從别人嘴裡聽到的,”他學得惟妙惟肖,“哎呀沈老師,你妹妹好厲害,大一就出版繪本了;噢喲,沈總,妹妹可以哦,又加印了......”
蘇有夢捂嘴狂笑,沈堪眠繼續說。
“再看看對話框,”他掏出手機,擺到蘇有夢眼前,“上一條消息,兩周之前,回我倆字——看貓。”
“再上一條——貓呢?”
沈堪眠捏她臉。
“家裡隻有貓,我不是人?就這态度,請我吃頓飯怎麼了?”
蘇有夢很為難。
不是不想請沈堪眠吃飯,隻是今天回家本就不在她計劃之内。甯野從京市回來了,他們早就約好今晚要見一面。
蘇有夢抿抿嘴。
“可是今天不行,我約了别的男生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