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語欣沉默着聽完。
“招招，你決定回南城對嗎？”
蘇有夢點頭。
高語欣握住她的手，說。
“那我要告訴你，沈堪眠跟我一直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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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倫敦。
高語欣在學校見到沈堪眠的時候，下巴差點合不上。第一個念頭是他送蘇有夢來倫敦了？
再一想不對，蘇有夢是下周的機票啊。
兩人面對面坐在門口咖啡店，高語欣打量眼前男人。T恤牛仔褲，沖鋒衣套在外面，路過的都要多看兩眼。
這爺們兒真帥啊。
這兩年怎麼還越看越年輕了？
怪不得害的蘇有夢半死不活。
沈堪眠微笑，聲音清朗：“抱歉，突然過來，耽誤你時間。”
高語欣反應過來不對勁，慌忙拒絕：“我不做特務啊，休想打探情報，出賣朋友的事不幹。”
“不用當特務，隻想請你幫忙。”
高語欣聽完覺得尚且合理，無非是想辦法讓蘇有夢和她住的近一些，再把房租美化一下。
“當然如果她生活上遇到什麼問題，可以随時聯系我，不過一切都不要讓她知道。”
高語欣稍作考慮，回：“我試試。”
“好，她有任何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幫忙。”
高語欣反問：“任何事嗎？”
......
蘇有夢把安全帶系好，高語欣的話反複在耳邊響起。
“沈堪眠說，任何事都可以，包括——離開他。”
“親愛的蘇有夢，這個世界上你可能不會遇到一個完美的人，那個最愛你的人，他願意成全你。”
“等待才是最可貴的，因為思念比愛你更折磨人心。”
等待。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等待的那個人，卻遺忘了在早晨等她起床的人，在家裡等她放學的人，在女生宿舍樓下停車場等待一夜的人。
他也始終在等待。
等一個愛她的資格，等她慢慢成長，等她看完山海人間。
哪怕她最後會離開。
她在離開倫敦最後一晚抱着高語欣大哭。
“高高，你知道沈堪眠多傻嗎，上高中時候，我大姨媽滴在床上，後來穿安心褲屁股長滿疹子。他偷偷把我庫存全扔了，還買了一本拒絕月經羞恥的書，怕我尴尬，他買了十幾本書堆在一起，我那個時候就覺得，我怎麼可能不愛上他呢......”
飛機離開跑道。
她點開相冊，沈堪眠新年回複的視頻被她保存。
清晨的光照在喵喵身上，潔白容貌散發光澤，小貓對着鏡頭嗅嗅鼻子。
畫外一聲熟悉又揪心的聲音響起。
“招招，新年快樂。”
她阖上眼睛。
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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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本審核校對結束，蘇有夢開始封面和周邊物料創作，在家熬了一周，設計老師開始排班，宋憶南也特地飛來南城，對最初印刷版本進行最後調整。
見到宋憶南，蘇有夢有種奇妙的感覺。他們在微信裡聊了好幾個月，視頻會議開了一輪又一輪，終于見面。
打招呼時候還覺得有點陌生和尴尬，坐下來隻聊了幾句，又仿佛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這次繪本封面，蘇有夢臨時想換成不規則護封，打開再合上，雪人和海就會相遇交疊在一起。
但是印刷費用即刻增加，好在宋憶南看完，全力支持。
“宋老師，特别特别感謝你，很多建議都比我更成熟專業，目錄排序，包括最後裝訂方式和紙張選擇，你都無條件支持，很感謝。”
宋憶南被她突然的一本正經弄懵，兩人前面幾個月也沒少吵架，争論過，笑過，總算是到了最後一步。
“叫我全名，宋老師都把我喊老了。”
蘇有夢哈哈一笑，宋憶南也就比她大五歲，“大家都喊宋老師啊。”
“都是場面話，認識幾個月，不能當朋友嗎？老師多見外。”
宋憶南看向眼前女生，嗓音細軟親人，長卷發很蓬松散落在黑色長裙，臉龐嬌小，笑起來眼睛很圓潤，睫毛跟着跳動。
他看中繪本之前，沒見過蘇有夢。隻是單純被這個細膩的故事吸引，後來見到她，更想把這本書做到極緻。
“一直想問，是什麼原因讓你畫這本書，”宋憶南看過她之前的繪本，偏向很明确，都是女性向成長類，“這和前兩本完全不同，是愛情繪本。”
宋憶南看向蘇有夢，她伸向蛋糕的勺子停住，眼神落在桌上幾秒沒動。
他心中有了答案，做策劃人這幾年，往往最期待的作品都有作者自身的人物弧光。
很明顯，這本是她的故事。
“其實高中就開始畫這本了，那時候隻有一個框架，畫工也不夠完善，陸續畫了好幾年，才是你們看到的版本。”
宋憶南笑笑，傾身靠近桌子，溫柔地問她。
“所以小雪人後來遇到她的海了嗎？”
在她的畫裡，遇到了。
在她的世界裡，她還不知道。
第三本繪本出版上架，很快跻身重磅新書櫃台，又登上暢銷繪本榜首。
南城藝術學院祝賀同時，通知蘇有夢，有一副學校陳列插畫被選中，将在南城商業街區女性主題展覽中作為最大櫥窗陳列。
宋憶南跟她剛聊完新書簽售會安排，提議一起去看看。
南城最舒适的天氣，整條街區都被重新裝扮，老遠就能看到她大一時候的那幅畫。
宋憶南走到面前，又後退幾步，才看全。
“厲害啊，蘇有夢，下一本繪本在準備了嗎，還給你當策劃。”
蘇有夢捂嘴笑了，回：“多大面兒啊，能在您手上出兩本書。”
宋憶南從來沒有給任何作者畫家連續做過出版方案，他有種執念，覺得巅峰永遠就是巅峰，在他手上出品的那本，永遠無法超越。
但是他突然想為蘇有夢破例一次。
“招招？”
蘇有夢回頭，看見甯野站在旁邊。他這一聲喊得聲音極小，幾乎要被人流淹沒。
蘇有夢心情有些複雜，知道當年的事情以後，一度對甯野的看法非常矛盾。
甯野是她高中時期無數迷茫時期的希望，又在最後親手選擇一種難看的方式打破這種美好。
她不太能接受。
“甯野哥。”她快速平複心情。
“這邊是我們工作室承辦的。”
甯野說完，蘇有夢心中攪起一點不痛快，她不想再和甯野有什麼牽扯。
“别誤會啊，這是文化局和高校聯合的，”甯野看出她的顧慮，“我們隻是承辦方。”
蘇有夢松了一口氣。
“之前的事......”甯野要開口被她打斷。
“之前的事不提了，我想風眠有他們的打算。能解決，我也很欣慰，但是......”
她很想說，你怎麼能傷害我，傷害沈堪眠。
難道就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可以毫無底線的幹這種缺德事嗎？
蘇有夢沒再繼續說，眼前的甯野，早已不是曾經在畫室談笑風生的老師。
她也一度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變化，商人逐利沒錯，有意傷害别人她卻無法理解。
甯野還在等她繼續說完。
蘇有夢隻是笑笑，向他揮手告别。
宋憶南背着手與他們空開一段距離，見蘇有夢轉身過來，他沖甯野微微颔首，也跟着離開。
“你朋友？”宋憶南問。
“算是吧，高中美術老師。”
宋憶南看出蘇有夢心情不好，岔開話題，繼續聊簽售會安排。
甯野一路看着兩人順着人流往外走。
他認識宋憶南，全國最好的特約策劃人，現在全南城書店炙手可熱的書，有一半是他的手筆，包括蘇有夢新出的那本
——《欠你的情書》。
甯野看完長歎一口氣。
當年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很醜陋的事。
風眠被他告上法庭，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這輩子完了。
因為造謠，導緻風眠商業利益受損，要賠償的金額高得驚人。
臨近開庭，沈堪眠找到他，讓律師拿出和解書。他撤銷了所有指控，隻需要甯野道歉并且出聲明。
簽完字甯野問他，為什麼要幫自己。
沈堪眠笑笑，告訴他。
“剛開始教招招美術的時候沒什麼經驗。她畫得亂七八糟，我就跟着着急上火。我不理解，那麼簡單的明暗關系她聽不懂，那麼簡單的線條她也不會。有時候話說重了，她就跟我哭，說我根本不會教學生。”
甯野想起蘇有夢總是問他，自己有沒有天賦，或許就是給沈堪眠打擊過來求安慰。
“甯野，我不會起訴，也請你别傷害她，”沈堪眠起身，“畢竟她曾經說過很多次，你是她見過最溫柔的老師。”
甯野從未像當時那麼痛恨過自己。
他覺得自己卑劣，也終于相信沈堪眠對她的感情有多真摯。
他喊住沈堪眠。
“你愛她對嗎，為什麼不去找她？”
沈堪眠沒回答，桌上隻剩那張雙方簽字的調解書。
誰不愛她呢？
她就是個小刺猬，也因為想要保護别人，收起所有嚣張，成了小苦瓜。
他不想小苦瓜再放棄任何東西。
隻要是她想要的，他都願意試試為她拿來。
蘇有夢走了會兒，心情好了許多。
甯野有他的選擇，她隻要記住那個下午，拿瓶可樂，那份溫柔就好。
宋憶南在旁邊挂斷電話，匆匆跑來。
語氣略顯凝重。
“蘇有夢，我們的簽售會場地出了問題，可能要改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