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靈澈雖被扼住脖頸,但渾不在意,隻嗤笑一聲:“你這是何苦啊——”
“你在顔盡塵眼中不過就是可有可無的奴才,你該比我更清楚吧?一次一次為他去死,他也不會對你有半分的憐惜。”
祭靈澈神色淡淡,阿汜聞言恨恨地咬緊牙關,手上隻是一味的用力,恨意滔天,幾乎是目眦欲裂。
祭靈澈出手如電,握住她的手腕,阿汜痛呼一聲,登時卸力!
祭靈澈攥着她的手腕:“你怎的愈發蠢了,你不會真的以為能掐死我吧?”
阿汜手被她掰得骨骼作響,但是忽然間瘋魔般地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淚眼婆娑——
她笑了良久,擡手起那隻沒被攥住的手擦了擦眼淚,餍足一歎,終于說道:“門主大人,您又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活啦!”
祭靈澈垂眼,卻見自己手背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黑線,那黑線沿着手指延伸,直到指尖。
她将手翻過來,看向自己的手掌,隻見那條黑線從指尖順着指腹向下蔓延,最終停在了手指與手掌交界的位置。
那線好像富有生命一般,時時刻刻都在蠕動,一點一點的向着她的掌心逼近!
祭靈澈迅速出手點向自己手腕處的穴位,調動全身靈力于手掌,想将那黑線逼停,可是沒有半分效果,那黑線依舊不急不緩地向着她掌心而去!
阿汜看到祭靈澈臉色變了幾變,更是笑得花枝亂顫,她踉踉跄跄地扶着牆,捧着胸口,語調得意:“門主大人,我與您說什麼來着?”
“待到這黑線到達掌心,你的生魂,砰!就沒了,哈哈哈哈哈……”
古潮音神色驟變,忽然出手,猛地掐住阿汜的脖子:“下的什麼鬼東西,趕快解了!否則你——”
阿汜一張慘白的臉因為血液阻滞瞬間漲紅,卻幾近瘋魔,艱難地從喉中擠出:“來啊,把我的鬼魂捏碎啊,連帶着把她的生魂一起!”
祭靈澈将所有方法快速試遍,但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那黑線的蠕動,她蹙眉地看着那黑線,語調卻出乎意料的沉靜:“同生共死蠱?”
古潮音聞言心猛地一沉,松開掐着阿汜脖子的手。
阿汜靠在牆上喘着,昂起下巴,脫着長音笑道:“是啊,同生共死——”
依着手掌那黑線蔓延的速度,大概隻剩半柱香的時間,祭靈澈挑眉:“為了拉我進地獄,可真是豁得出去啊。”
阿汜瞧着她,語調輕飄飄,好像漂浮在雲端:“我本就是野鬼一隻,以我亡魂永銷的代價,拉上你這麼個大人物,簡直是十分劃算呢哈哈……”
古潮音冷冷地盯着她:“你這個小女鬼,真是瘋得不得了啊?”
祭靈澈卻神色沉靜,好整以暇地盯着阿汜,一勾唇角:“嘶……”
“玩玉石俱焚啊。”
阿汜身上的蠱毒起了作用,她渾身劇痛,她有些脫力地靠着牆,卻依舊倔倔地昂着頭,喟歎中帶着微微苦意:“……這麼多年,所有人,都說我賤命一條。”
“說我生來就該被人踐踏,是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阿汜語調微妙,帶着歎息之意:“可是門主大人,瞧瞧看,您的命,并不比我金貴。”
祭靈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是你的臨終感言?”
阿汜冷笑:“那又如何?”
祭靈澈若有所思:“你說得不錯啊,誰的命都不比誰金貴,誰的命也不比誰賤。”
“我逍遙門更是不以出身論長短,從不三六九等看人,你無須向我證明什麼。”
祭靈澈語氣淡淡,夾雜銳利:“與其懷恨這麼多年,不如好好地尋思一下,你而今這幅模樣,賴誰呢?你作賤你自己,卻又祈求垂憐,希望别人不要看低你,到死也要證明什麼,你不覺得有些許的荒誕嗎?”
阿汜咯咯地笑了起來,隻是顯得凄厲,良久說道:“冠冕堂皇的話,你們這些大人物貫會說的,上嘴唇碰下嘴唇,真是輕飄飄啊……”
阿汜柔柔道:“——也罷,我該說的也說了,帶你一起死,你殺我辱我的仇,終于是報了。你厭惡我,那又如何?咱們黃泉路上還是一道,門主大人且将就将就,咱們一起下地獄,順便也省得誤了鬼主大人的大業。”
祭靈澈掌心的黑線已經即将接近掌心,阿汜已經閉上眼睛,嘴角挂着一縷得意冷笑,竟有一種終于解脫的輕松。
“不好意思——”
祭靈澈忽然擡起手掌,眼中有幽微的笑意:“攜手赴死這種有情趣的事,我可做不來,你既願意去,還是自己去吧。”
阿汜詫然睜開眼,隻見祭靈澈手掌那黑線在即将到達掌心之時,忽然掌心金光一現,隻見那條黑線生生停住,頓了半刻,那掌心的金光忽然大盛,刷地向上襲去,幾乎一瞬間,那黑線被焚成虛無!
阿汜一大口黑血噴出,那具身體倒在地上抽搐了一會,生生地将阿汜的鬼魂從那表小姐的身體裡逼出,隻見一道白色鬼影滾出,“嗬嗬”地趴在地上喘息,似乎馬上就要魂飛魄散。
“不可能……”
“不可能!!”那白色鬼影嘶吼起來,站在簾子外的鬼衆見阿汜倒了黴,趁機竄了進來,把困在繭中已不知死活的陳燃給解了出來。
祭靈澈隻冷冷地看着阿汜道:“讓你死個明白也無妨。”
她将手背朝前,隻見其上一道金印正明明滅滅地閃爍——
忽然一股巨大的恐懼在阿汜心中蔓延開來。
祭靈澈:“蠱鬥如獸鬥,二蠱相遇,必有一亡。”
“困獸角逐,就算你舍了性命為蠱,也不可能赢得過曲無霁啊。”
曲無霁。
這三個字撞進阿汜腦袋裡,讓她識海“嗡”的一聲,又咳出一大口血。
阿汜幾近瘋癫,指着祭靈澈罵開來:“你果然……哈!”
“你果然跟那人有私情!你個賤人,口口聲聲要為師門報仇,卻跟仇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我說你怎麼有恃無恐,原來早就找好了靠山!你……”
阿汜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有點沒的一齊狂噴,罵的聲嘶力竭,變了調的鬼嘶極其刺耳。
祭靈澈也不氣惱,好似從始至終都沒把她放在眼裡,她冷冷地盯着阿汜,看着她瘋癫的樣子,良久豎起一根手指于唇邊:“噓……”
祭靈澈笑得狡黠:“你不就是想激怒我,讓我來殺你嗎?”
“放心吧,我不會這麼做的,殺你這種髒爛事,還是留給顔盡塵來做吧。”
阿汜頓了頓,然後目眦欲,伸手去拉祭靈澈的衣擺,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不可能!”
“鬼主大人不可能殺了我的——”
祭靈澈後撤一步,阿汜伸來的手指正好抓空,顫顫巍巍地懸在半空。
祭靈澈:“你家鬼主大人最恨不乖的奴才,你這種越俎代庖、自作主張的行徑,他怕是不會聽你分辯一句,直接就掐碎你的亡魂吧?”
阿汜喃喃道:“我救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