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記憶恢複之後,尤麗絲找到了燈的開關,輕輕一按,雪白的燈光就傾瀉而下。
她所在的地方是卧室,沒有窗戶,隻有一張大床,一個櫃子,還有一個小小的獨立衛生間。
軟綿綿的床墊和長毛地毯,使不大的空間顯得很奢華。
沒有拖鞋,光着腳踩在柔軟的毛毛裡,就像踩進了雲朵。
但是,隻有四面牆壁和門,看不到外面的情況,還是令人心中不安。
兼具詭異與溫馨的房間,對于居住在其中的人來說,想必是噩夢與美夢交織的溫床吧。
面對着塗刷得浪漫唯美的粉紅小屋,尤麗絲喪失了方向感,不知道東南西北各是哪邊。
由于她進來時,是中了迷藥被林潔妮抱進來的,她也有過猜測,這裡位于地下,隻是苦于無法确認。
腳腕的鎖鍊不長不短,剛夠她到衛生間去。
她擡了擡腳,信步走到洗手池前,在正前方的圓形鏡子裡,看到了自己在此次輪回期間的模樣。
牛乳一般的肌膚,吹彈可破,乍一看仿佛童話故事中的白雪公主。
但仔細一看,又全無公主的純淨如水,倒是更接近蠱惑人心的尤物了。
“這還是我嗎……?”
撫摸着绯紅如同剛剛哭過的眼尾,尤麗絲注意到自己的白發也淩亂不堪,大約一整天沒有打理過了,卻更有一股說不出的風情。
她一向是别人眼裡的笨女孩,長得再好看,也讓人提不起欣賞的興緻。
現在卻不一樣了。就連她本人也晃了晃神,為鏡中韻味十足的女人而動搖了一瞬。
這都歸功于她的飼養者,也是她的愛人林潔妮。
林潔妮把她照顧得很好,床上床下都是如此。久而久之,她就被滋養出一股柔媚的女人味了。
腦海中閃過幾個片段。
尤麗絲想到林潔妮是怎樣托着自己的腳,像對待沒有自理能力的寵物小貓一樣,溫柔耐心地給自己剪指甲。
在她的角度,能看到跪在地毯上的林潔妮神态專注,穩穩地握住她的腳踝,倒好像那隻腳是什麼珍寶似的。
她微微臉紅,又想到晚上睡覺時,林潔妮會緊緊地抱住自己,在耳邊說着動人的情話。
一邊傾吐衷腸一邊欺負她,林潔妮的長發如瀑布蓋住她們二人的身體,也掩蓋了無邊蔓延的春色。
她很愛我……
尤麗絲想。但是,愛的方法不是很健康。
一杯下了藥的水令她頭腦昏沉,蜷在林潔妮的懷抱,被帶進了精心布置的巢穴。
自此,她就再也沒有出去過,和親朋好友斷了聯系,也無從知曉外界怎麼樣了。
她所能做的,就是等待林潔妮回家陪她。而林潔妮總是早早地回來,從不讓她失望。
說來,中招的事,也怪尤麗絲意志不堅定。
和平分手之後,她以為兩人還是朋友,就對林潔妮的邀請不予拒絕。
她沒有想到林潔妮會對她出手。
身為陷阱的那杯水,她咕咚咕咚就一飲而盡,喝完還大大咧咧地抹了抹嘴巴。
*
分手時是2007年,大學剛畢業。
時隔多年,再見到林潔妮,對方已是在商界叱咤風雲的成功人士了。
尤麗絲回憶起久别重逢的那一日,是2010年4月份。
暮春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風夾雜着雨絲,把枝頭的櫻花打落向濕潤的石闆路。
她接住一朵殘花,也聯想到了大學清晨看到林潔妮在花雨紛飛之間翩翩走來的畫面。
那時,也是一朵櫻花,從林潔妮的發梢跌落,被風吹進她攤開的掌心。
這時,她蓦然擡首,又在光影交錯間與青絲飄逸的林潔妮對視。
在黎明無人的街頭,她們再會了,這是否并非現實,而是一場讴歌愛情的電影呢?
刹那間,尤麗絲失語了。
而林潔妮比從前更加成熟穩重了,坦然地走向她,和風細雨地問候,“許久不見,你還好嗎?”
“我……還好。你呢?最近過得順利嗎?”
尤麗絲低頭,瞥了一眼被無意識碾爛的花瓣,對着指尖淺粉的汁水,心不在焉地想,不能制作成書簽真是可惜了。
她以為兩人會簡單地寒暄,然後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
誰知林潔妮還是那麼不解風情,對她的回避視而不見,挽起她的手就向熱氣騰騰的早點鋪子邁步:
“沒有吃飯?陪我用個餐吧。還吃你最愛吃的灌湯包。”
灌湯包搭配甜豆漿,氤氲的霧氣在兩人之間飄蕩。
尤麗絲咬一口包子,再喝一口豆漿,對于林潔妮仍舊熟記自己的喜好而暗自高興。
林潔妮伸出手,揩過她的嘴唇,“油沾在嘴角了,笨蛋。”
被輕松的氣氛感染,尤麗絲也放下重重心事,找回了舊日的感覺。
她親昵地呼喚對青梅的愛稱,“林,都說了,不要總叫我笨蛋。會越叫越笨的。”
*
就是從2010年起,尤麗絲恢複了和林潔妮的來往。
一頓爽口的早餐使她們之間無形的隔閡融化。
她們開始像故交知己那樣,隔三差五在手機上聊天,告知彼此一些日常生活中的消息了。
林潔妮幾乎每天都要制造一次偶遇,把蒙在鼓裡的尤麗絲哄得迷迷糊糊,隻當是上天都在幫助她們重修舊好。
有時是早晨出門買飯,尤麗絲見到了坐在攤位上優雅啜飲豆漿的林潔妮,隻覺得這不是路邊攤,而是什麼上流社會的交際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