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麼說,她的一輩子已經瀕臨終點了呢?
好在林潔妮似乎有讀心術,察覺了她的難言之隐一般,不再多問便答應了海島之行。
沒有外人打擾,她們在島上度過了三天三夜,食物是親手采摘的野果野菜,淨水是用器材過濾海水得到的。
在帶去的帳篷裡酣然入夢,到了約定的時間點,她們登上了返程的船。
在即将被傳送回未來的前一刻,尤麗絲做了一回謎語人:
“我喜歡的是刀子嘴豆腐心,那個善良的你。不要再執迷了。愛情應該讓我們變成更好的人。”
不等她沾沾自喜于自身的成熟,林潔妮定定地望着她,忽然啟唇:
“你又一次隐瞞了我,懷表的事。”
“啊?”驚訝地睜大眼睛,尤麗絲還沒有回過味來,靈魂就被懷表的力量帶走了。
數秒以後,她發現,她沒有回到八十歲。
懷表故障了,把她送回了中年時代,等身鏡裡的容貌最多隻有四十歲。
“剛剛林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又覺醒記憶了?怪不得那麼變态,哎,真是的……”
尤麗絲捶胸頓足,恨自己遲鈍,自以為是成長之後來教育心智不健全的青梅了,誰知是被心裡門清的青梅當耍猴戲看。
*
也就是在這時,她突然注意到一個翻開的筆記本,紙面泛黃,想必是很多年前就有的了。
本子就放在床頭櫃上,觸手可及,她好奇地探過頭去,就發現是林潔妮的日記。
掀開的那一頁,日期正好是高中時期。仔細一看,林潔妮草草地在上面書寫了好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2000年9月11日星期一 晴
你又賴床了。我近距離看着你,撫摸你的睫毛。你身上的氣味甜甜的,是昨晚的沐浴液造成的嗎?
我知道不是。也不是你睡前偷偷吃下的草莓奶糖。你原本就這麼香。每晚抱着你入睡的我對此一清二楚。
我吻了你的唇,把舌頭伸進去。你沒有醒,但在夢裡回應了我。
你喜歡我的吻。]
尤麗絲手指一抖,翻到下一頁,臉頰早已不自覺暈紅了。
[2000年9月12日星期二陰
我跟在你身後,看到你又和孟蓉說話。近來你總是和她說話,對我不管不顧。
她是刁難了我的潑婦,你卻和她打成一片。我不高興,把你喝了一半的菠蘿汁喝完了,空杯子藏了起來。
你找不到你最愛喝的飲料,摸不着頭腦,反應過來是被誰偷走了,才氣得跳腳,卻沒有把對菠蘿過敏的我當作嫌疑人。
收藏了你的杯子,和你擦嘴的紙巾,我很開心,不生你和孟蓉聊天的氣了。
夜晚起了紅疹,我發燒了,你卻傻乎乎地以為是我受了涼,自願鑽進我的懷抱,充當暖爐。]
林潔妮的病嬌行為變本加厲了。
尤麗絲返回少年時期,沒有将她改造成正常的人,反倒是激化了她性子中的陰郁。
日記繼續翻下去,言辭越來越過分,有對旁人的敵視,有對尤麗絲的癡戀。
直到看到林潔妮對那些鋼琴課的評價,是“專注教學的你格外可愛,令我回想到夜間,你是如何沉浸在美夢之中,被我反複欺負也沒能醒來”……
尤麗絲看不下去了,把燙手的日記丢在地上。
她伸手去拽挂在頸間的懷表,來不及了,門打開了,懷表被奪走了。
一直通過單面透光的等身鏡在另一面偷窺她的一舉一動,林潔妮及時現身,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她開啟新一輪的時空跳躍。
“為什麼不看完呢?我把對你濃烈的愛意都記載下來了。你不願意管束我,我就對讨厭的人施加了小小的懲罰手段。
想知道她們的結局嗎?無論是被花塢高中退學,還是家裡破産變得一貧如洗,記住,她們淪落到這個下場,都是你害的。罪魁禍首是你。”
中年的林潔妮也還是很美,卻是一種黑暗頹廢之美。
她長發及腰,膚白如雪,曼步走回門口落鎖的畫面,可以稱之為步步生蓮。
尤麗絲又被她關起來了,由于是第二回,完全沒有生出恐懼的心情,盡是在害羞了。
“你又要關我一輩子嗎?這次可不行。你做了壞事,隻有改變過去抹消罪證,我才會和你在一起。”
林潔妮不管她叽叽咕咕在說什麼,隻是一味地吻她,抱她,把她作弄得很難為情。
好不容易趁林潔妮放松戒備,在某個晚上偷回了懷表,尤麗絲顧不得細想,就把時間調整到她八歲那年。
她想,無論怎麼教育林潔妮都不能徹底地根治問題了。對方已經病入骨髓。
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誘發疾病的因素從林潔妮身邊除去。
那個因素,不是别的,就是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