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潔妮像是護崽的老母雞,見不得尤麗絲在外面吃一點虧。
尤麗絲感激她的呵護,但是有時也想吐槽她,“保護欲有點過剩了吧。”
此刻也是如此。
柳盈前些日子把尤麗絲關進了空教室;林潔妮就想對柳盈下手,把她推下樓梯摔得遍體鱗傷。
抓住了林潔妮的手,成功制止了她,尤麗絲将輕飄飄的眼神投向柳盈:
“你可以走了。我們扯平了。”
柳盈花容失色,顯然也意識到自己險些丢了半條命。
她看了一眼目露兇光的林潔妮,又看了一眼氣定神閑的尤麗絲,從她們緊緊交握的手知曉她們是利益共同體。
自己欺負了尤麗絲,被林潔妮威脅,也的确算是扯平了。雙方都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已經是好結果了。
想到這裡,她悻悻離去,不敢再作妖了。
等她走後,尤麗絲才努起嘴,責怪地斜睨變壞的青梅。
她把青梅拉到偏僻的角落,掐腰盤問,“坦白從寬,你還有什麼複仇計劃?都一一告訴我,不許隐瞞。”
林潔妮從口袋摸出一把美工刀,老實交代,“毛江魚是幕後主謀。我想過把她綁起來,拿刀吓唬吓唬她。”
隻是想吓唬嗎?
尤麗絲怕她是想給毛江魚留一道傷疤,嘴角抽搐,實在繃不住鎮定自若的姿态了。
她踮起腳,按住林潔妮的肩膀,無比認真道,“不許。我說不許,你聽到了嗎?”
林潔妮把美工刀折疊,刀柄遞給她,“不希望我那麼做,就待在我身邊監督吧。永遠永遠,當我一輩子的枷鎖。”
*
尤麗絲無端想起了午休時間在音樂室的私人授課。
她坐在适合于劇院、音樂廳演奏的大型三角琴前,把長長的琴凳讓給林潔妮一半。
陽光穿過透明的落地窗,将她放在琴鍵上的手指鍍了一層金邊,也使認真聽講的林潔妮美麗如天使降臨。
“先練習這個吧,《洋娃娃和小熊跳舞》,是我第一首學會的歌。”
翻開樂譜,尤麗絲指着第一行字符,告訴林潔妮對應的按鍵。
林潔妮沒有基礎,似懂非懂,眉頭緊蹙。
尤麗絲就笑着撫平她的柳眉,眨眨眼,“光聽不好理解。看我給你演示一遍。”
回首那段靜谧的時光,她發現,這一世,竟然是自己照顧莽撞的林潔妮多一點。
彈鋼琴的林潔妮笨手笨腳,和平時那個做題迅速從不出錯的優等生判若兩人。
尤麗絲引導她擺出正确的手勢,在她按錯鍵時,輕輕地把她的手指挪到該在的位置。
在她六歲那年就會彈的曲子,林潔妮連續學習了兩周,才隻能磕磕絆絆地彈完一遍。
要知道,在彈奏的過程中,林潔妮時不時會拿出一個本子,刷刷寫下一些東西。
應該是在記錄課堂筆記。
學得那麼努力,卻還是進度緩慢,以成績名列前茅的尖子生來說,足夠令人大跌眼鏡了。
*
“誰天天罵我是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孩子?明明你也有笨拙的一面,隻是藏得太深。”
尤麗絲伸出手臂,溫柔地擁林潔妮入懷,摸摸她的頭,隻覺得既是在救贖她,也是在救贖上一世無知的自己。
林潔妮的指甲很長很尖,用力得在她手背劃出傷痕。
她也沒有喊痛,隻是任由情緒激動的林潔妮依賴自己。
“不要離開我,陪着我,管着我。”
林潔妮要求她。
沒有說“好”,因為答應過林不再說謊了;也沒有說“我總會離開的”,因為她不想讓林傷心。
尤麗絲隻是抱着神色執拗的青梅,對她微笑,然後若無其事地提議:
“我們去看看林媽媽吧。順便,在海島度幾天假。勞逸結合也是有必要的嘛。你和我都該放松放松了。”
上一次的海島生存,是林潔妮為她提供吃喝和臨時搭建住所。
這一次,她想回報過去,也算是在臨走前留下一份紀念吧。
懷表嘎吱嘎吱接近崩壞。不穩定的記憶在腦海亂竄,使她頭疼欲裂。
對于她來說,人生隻有短短幾天了,再次穿回原本的時間點,她就是垂垂老矣的婦人。
而身為她妻子的林已經死去,世上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了。
林問她願不願意一輩子當牽制她的鎖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