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沙漠,呈現出一片無邊無際的金黃。
間或有風吹過,沙丘便如波浪起伏,熱氣翻滾,将塵土撲到旅人的臉上。
尤麗絲擡起手臂,遮住被刺痛的眼睛。
一輪圓日在天際懸浮,白熾的光芒猶如明亮的火焰,令她眼前一陣陣發黑,看不清視野中的景物。
這就是競速遊戲的第一關了。
而起步總是艱難的。
巴掌大的兔子向導趴在她的肩頭,揮舞着爪子給她指點道路:
“去抓那匹駱駝,作為代步工具。”
“哪裡有駱駝?你就不能變成駱駝幫幫我嗎?”
擦着流進眼皮的汗,尤麗絲熱得難受,就沖唯一的聊天對象耍賴皮。
“拜托,不用超自然能力,是你自己設置的條件。你先作弊,那她也作弊。你能作弊過一位女神嗎?”
兔子哼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給她頭頂來了一下,不痛,但是讓她被蒸暈的腦袋清醒了。
尤麗絲認了栽,老實走路,一邊擡手抵抗風的阻力,一邊在水土流失造成的縱橫溝壑中一步一步跋涉。
白袍被風吹得鼓動,衣角翻飛在她身後起舞,眼花缭亂的她辨認着疑似駱駝的輪廓,吃力地驅動雙腿。
奈何高高低低的土丘似乎是一個模子複制出來的,乍一看一模一樣,對于尋找駱駝來說,是不小的障礙。
好不容易,她才看到象征着移動中生物的小黑點,咧嘴一笑,忙不疊向那邊小跑。
“喂,這是駱駝嗎?”
跑近了,也認出生物的本來面貌,尤麗絲很生氣,沖瞎指揮的兔子發火。
看似生機匮乏的沙漠,也有不少活物,沙丘貓、跳鼠、響尾蛇、沙蜥、陸龜等等。
兔子系統給她指的,居然是一隻童顔巨耳的闊耳狐。
“咳咳,近大遠小嘛。我以為遠處能看清,就說明它很大隻……我也沒有開挂,我也是憑眼力判斷的啊,有誤差多正常。”
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袖珍狐狸讓她倆都繃不住嚴肅的神态了。
兔子系統卻還要強詞奪理,大氣地一揮手,表示“你把它抓來烤着吃,也不枉我們白跑一遭了。”
尤麗絲翻了個白眼。
闊耳狐又被譽為沙漠中的精靈,外形要多軟萌有多軟萌,比一隻傻兔子可愛多了。
抓回來烤着吃是不可能的,取代傻兔子寵物的地位倒是很有可能。
找駱駝代步是沒戲了。
和兔子拌了一通嘴,铩羽而歸,尤麗絲很喪氣。
風越來越大,漫天沙塵讓她迷失了方向。她幾乎有點後悔和林潔妮較勁,同意比賽的提議了。
也不知,林潔妮此時此刻在哪裡呢?
“你又在想那個壞女神了?戀愛腦真沒救。”
兔子蹦到她的頭頂,用力跳了兩下,險些引發一陣輕微的腦震蕩。
“我才沒有。我是在想,該走哪條路呢?滿目都是黃色的沙土,往哪邊走好像都沒區别……”
尤麗絲嘴硬,不承認想林潔妮了。
兔子信了她的說辭,略作沉思:
“先去找補給點吧,喝點水歇一歇。補給點是有一定概率隐藏着地圖的,就是為了防止你們找不到路,不是嗎?”
“嗯。補給點位置随機,地圖投放的位置也很随機。看來我們有的找了。”
扶着膝蓋深深地歎一口氣,再直起腰時,尤麗絲拍了拍發燙的臉,強打精神。
可不能輸給前妻啊,那就太丢人了。
鮮紅的旗幟在山丘上飄揚。
應該是補給點了吧?
結果她辛辛苦苦登頂,才發現那裡隻是一片豎碑的墳地。
被歲月掩埋的屍骨,早就風化得不成樣子,點點白痕在黃沙間閃爍,是頭蓋骨、指骨等零零散散的部件在反射陽光。
紅旗是戰亂中留下的戰旗吧,迎着熱風獵獵作響,祭奠因死亡而無法歸鄉的士兵。
“這裡也不是。好了,去下一個地點吧。”
卷尾沙蜥從土地下冒出寬寬扁扁的頭,背部灰褐色的紋路使它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自言自語之間,尤麗絲一時不慎,腳踏出去,鞋尖被它咬了一口。
“好惡心……”
兔子在她頭頂炸毛了,痛罵不長眼的蜥蜴。
尤麗絲也不喜歡滑溜溜的冷血動物,眉頭一皺,避開了那隻沙蜥,繼續向可能會有補給的地方邁步。
誰知那沙蜥不爽被踩,呼朋喚友,叫來了一幫同類。
而食物的集體出沒,又吸引來了一條通體雪白的響尾蛇展開狩獵。
尤麗絲狂奔,屁股後面追着一群沙蜥,沙蜥們身後又拖着一條白色的“小尾巴”。
“喂喂,都怪你罵它。現在可怎麼辦才好?想不出解決辦法,我把你丢出去給它們加餐。”
着急上火,她對兔子怒吼。
兔子緊緊地抱住她的脖子,過于慌亂,忘掉了推卸責任,把她扣來的黑鍋接下了:
“嗚嗚,咱倆是一體的,不要把我丢出去當誘餌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就在蛇的血盆大口吞掉一隻吊車尾的沙蜥、而為首的沙蜥也咬住了尤麗絲的後腳跟時,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終結了這幕你咬我我咬她的奇觀。
兔子翻了個跟頭差點被吹沒影,尤麗絲眼疾手快抓住了它的腳,帶它躲到巨石後面。
蛇和蜥蜴就沒這麼好運了,被吸入暴風卷,眨眼間就看不到了。
飓風過後,寸草不生。
沙丘的側面被削成了一條平滑的斜線。
“多好的天然滑道。終于可以省點力了。”
見到這幅景色,尤麗絲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好玩的主意。
她呼哧呼哧喘着氣,脫掉柔順的絲質外袍疊成毯子,端端正正地坐了上去,讓兔子把她從高丘往下推。
兔子答應了,鼓足勁頭推了她一把,就連忙跳回她的頭上。
她惬意地微笑,雙手如張開的雙翼保持平衡,雙腳也高高地翹起來,乘着飛毯和兔子來了一場超高速滑行。
這樣就不用辛辛苦苦走下坡了,可以節約好多時間精力。
隻有一條,飛毯滑行的速度太快,掀起一陣又一陣黃澄澄的風浪,将她送入了幽深的盆地。
她刹不住車,就那麼眼睜睜看着自己掉入一片古城池的遺迹。
“……也有好處。遺迹肯定藏有補給。你去找找,拿到物資再想辦法爬上去。”
兔子以手握拳,抵唇清咳,出言安慰了尤麗絲兩句。
“也隻好按你說的做了。”
尤麗絲垮下肩膀,走進肅穆卻荒涼的廢墟探索。
第一天轉瞬即逝。
天色暗了下來。
一半被夕陽眷顧,一半被陰影籠罩,處于半黃半黑的色彩之間,一人一兔蔫頭蔫腦。
黑夜要更恐怖。
沒有燈光寸步難行。
“希望補給點有放置燈籠。”
兔子說。
“有是有,但……唉,先抵達補給點再說吧。”
尤麗絲也想要一盞照明的燈。
但她此刻更想要填飽饑餓的肚子。
*
就是在尤麗絲餓得肚子咕咕叫時,林潔妮出現在她的面前的。
黑袍的女神蓮步輕移,提着的明燈散發出柔和的光暈。
“需要支援嗎?”
女神不懷好意地問。
不等尤麗絲沒有骨氣地點頭,兔子先跳出來,惡狠狠地用圓鼻頭沖女神噴氣:
“誰要你假好心?這是我們栖息的地盤,請你離開!”
沙漠晝夜溫差極大。一個炎炎夏日,一個宛如寒冬。
尤麗絲倚着夜晚冰涼的石柱,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表示贊同兔子的說法。
沒辦法,兔子才是她的好夥伴,再怎麼說也不能在競争對手的眼皮底下,拂了夥伴的臉面。
“是嗎?”
林潔妮不置可否,在不遠處盤腿坐了下來,用采集的灌木生了一攤溫暖的篝火。
不止如此,她還拿出一隻沙鼠,串在樹枝上燒烤,撲鼻的香味勾得尤麗絲口水直流。
體溫快速流失,尤麗絲忍不住往篝火的方向靠了靠,眼珠子盯住沙鼠肉串不轉了。
“想吃嗎?我可以分你一半。”
滋滋冒油的肉串被林潔妮捏在指尖,朝尤麗絲遞了遞。
“你在哪兒找到的?我自己去捉一隻。”
“在來時的路上。你确定要浪費時間走回頭路嗎?”
“咕嘟……”
尤麗絲咽了咽口水,坦率地搖了搖頭。她是不會為了吃肉折回原路的。
“真的不嘗一嘗?”
林潔妮已經咬住肉串的邊緣,開始進餐了。
小小的一隻沙鼠,隻怕經不住她兩三口吃。再拖延就來不及了。
“我想吃……”
扭過頭,尤麗絲沖兔子撒嬌。
兔子扶額:
“瞧你這沒出息的。好吧,分我一口。”
聞言,尤麗絲歡歡喜喜地站起身,挨着前妻落座。
她一邊湊過去咬前妻烤好的肉,一邊對着噼裡啪啦的火苗搓手手,一股暖流湧遍全身,她舒暢得連毛孔都張開了。
兔子也分了一杯羹,吃得小肚皮圓滾滾的。
林潔妮一共捕捉了五隻沙鼠,自己吃了一隻,分給尤麗絲三隻,剩下的一隻進了兔子的胃。
“吃了我的獵物,可以給我親嗎?”
林潔妮伸出手,揩掉尤麗絲嘴角的油漬,放進自己嘴裡。
“不可以。我們都分手多久了。”
狼吞虎咽的尤麗絲并沒有對給自己飯吃的女神言聽計從。
“什麼時候分的手?我為何不知情?”
“從你把我關進罪人監獄起。好馬不吃回頭草,不要纏着我不放了。”
“你還沒有原諒我?”
“沒有。”
尤麗絲不想和前妻辯論下去了,吃光食物,就躺到前妻的腿上,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雙目微阖。
她把前妻當枕頭,前妻必然休息不好,第二天的趕路速度就比不上精力充沛的她了。
兵不厭詐。這也是獲勝的一種技巧。
林潔妮似乎沒有察覺她的邪惡陰謀,摸了摸她的頭,就依靠着石柱閉合眼皮。
篝火熊熊燃燒,放着熾熱的光。
兩人一夜無夢,在酣睡中緊抱到了一起,是兔子拉也拉不開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