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說幫姜明钰抄完,就是幫他抄完。
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給他媽媽發訊息,解釋自己遲回家的原因。
裴珩是單親家庭。
姜明钰對裴珩的一切都心知肚明,他是在很小、大概七八歲的時候認識的裴珩。
盡管姜肅時和裴天華的關系很糟糕,廖蘭英和程曉槐的關系卻還不錯。
兩家經常一塊兒聚餐吃飯,事情的轉折點在一個很平淡的早上,裴珩家裡毫無征兆的破産了。
因為裴天華的突然去世。
小小的姜明钰坐在餐桌上,他媽媽坐在他的邊上。
桌子的另一頭是姜肅時,有專門的人給姜肅時分門别類的念新聞,那個秘書的聲音很好聽,不過姜明钰聽不太懂。
隻知道裴天華的名字後面跟了一長串拗口的經濟罪名,案子還在調查過程,警察上門詢問,裴天華提前接到消息,慌忙之中雨夜逃亡,駕車過一條盤山公路,他的車側翻從山上滾下去,車毀人亡。
盡管多年之後,新證據提交證明了他的無辜,但人都畢竟已經死了好多年,再無法複生。
姜明钰記得出事那天姜肅時面無表情的吃飯,嘴角堅毅的線條異常冰冷,飯他沒有吃完就上了樓。
新聞同時繼續在電視機内播放,與此同時還有秘書低聲複述網絡上網民們關于此事的各種評論,他念個不停,姜明钰的媽媽不樂意姜明钰聽這些,偷偷的捂姜明钰的耳朵。
去年,那家公司被姜肅時以略帶血腥又好像很溫吞的方式吞并。
公司内部交接和項目合作方面沒有絲毫的問題,但有好幾個董事因此跳樓自殺。
那段時間姜明钰都有點怕上學,好在沒有同學關注這件事,他沒有被人指指點點。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裴天華死後,其實還是留了不少錢給裴珩和他媽媽的,同樣也有一大筆沒來及收尾的債務。
裴珩的媽媽廖蘭英把别墅豪車都賣了,好不容易把債都還完,拿着僅存的錢開了一家飯店。
那是一棟三層的小房子,姜明钰經常去。
三樓是廖蘭英的房間,裴珩住在二樓,一樓則是飯店的店面,紅底黃字的燈帶招牌往上,是裴珩的房間。他的房間對面有一個特别大的露台,朝向東,書桌靠窗的位置外是人行道,能看到一棵高大的懸鈴木。
裴珩指的回家,就是回到這裡。他和廖蘭英發過信息,廖蘭英沒回話,正是飯點,這會兒可能是在忙。
姜明钰先去病床邊找自己的書包,他說自己有好多作業沒寫那是真沒摻一點假。
裴珩看着手上姜明钰沒寫幾個字的語文作業本被氣笑了,他懷疑姜明钰鬧這一出就是騙他來幫他抄作業的。
姜明钰心虛,雙手合十放在嘴邊,哀求道:“拜托拜托啦。”
裴珩:“……”
趁着裴珩趴在床邊幫他抄作業,姜明钰一邊吃裴珩給他帶來的提子,一邊偷偷的看他。
抛開裴珩是個很賤的壞蛋這一點,裴珩确實長得很帥,他那張臉上的五官沒有一處不是按照最頂配長的,薄而淡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尤其是那雙眼睛,那雙濃黑而陰郁、充滿野心的眼睛。
這雙眼睛很難讓人陷進去,因為它太有攻擊性。
雖然姜明钰是沒看出這家夥有什麼野心的,但既然書上說他有,那麼就算是他有吧。
不然原著受姜嘉也不會對他一見鐘情。
是的。
原著受姜嘉對裴珩是一見鐘情。
盡管兩人的愛情故事要到大學才會展開,但其實他們真正的見面時間早在姜明钰十八歲的生日宴會上,要真算起來,姜明钰是他倆的媒人。
姜明钰回憶那本離譜而荒謬的小說,這是姜嘉發現自己是男同的契機。
姜嘉高二時,堂哥姜明钰過十八歲生日。
這場生日會極其的隆重奢華,看在姜肅時的面子上,到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
作為主人公的姜明钰自然是很忙的,他像隻業績不達标的蜜蜂,在花叢裡懶散的轉來轉去。
舉辦宴會的地點是市中心的一家公館,水晶流蘇的大吊燈使得這個夜晚格外的明亮。
裴珩從屋外走進來,他穿着校服,腳上是一雙白球鞋,這樣的裝束和宴會上西裝革履的賓客格格不入。
姜嘉起了好奇心,問姜明钰這人是誰。
姜明钰扭過臉,看了很長的一眼,說:我同學,叫裴珩,你不認識的。姜明钰還想說兩句,但他被姜肅時的人叫走了。
姜明钰不在,姜嘉頓時覺得無聊,他想和同齡人說話,就想到剛剛見過的裴珩。結果他找了一圈,沒找到裴珩,心想這人是不是走了。
他走在返回廳堂的走廊上,感覺到有冷冷的晚風吹拂過他的頭發,空氣中有很清新的桂花香味。
姜嘉一回頭,發現是身後靠近小花園的露台門開了。
這條長廊有無數的房間、無數的大門,可偏偏被風吹開的是他身後的這一間。
鬧市的光污染将半邊天照得都泛白,裴珩低着頭在露台抽煙,右手戴了一隻黑色的皮質手套,站在黑暗裡,臉上的神情被天色模糊。
手邊的桌上放了一杯酒。
酒的顔色同樣看不清,酒面和瓶身像兩面角度不同的鏡子,煙花在天上放,同時映在那杯酒上。
很難形容姜嘉當時的心情,他稀裡糊塗踩在夢裡的雲朵上朝着裴珩走過去。
他看見裴珩手邊擺着一支表,問他現在幾點。
裴珩說不知道。
姜嘉看出裴珩不想和自己說話,想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便故作鎮定地端起桌上的酒想要裝作無事發生的離開。
他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口酒。
天太黑了,他瞧不清酒的顔色,可等入口,姜嘉發現這杯原來是香槟酒。
裴珩忽然說:“你用錯杯子,那杯酒我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