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從夢裡醒來時恰好是早上六點,他像往常一樣洗漱,然後坐在書桌前補寫昨天的日記。
10.21 陰雨
小钰的生日蛋糕很好吃。很可惜,去得太遲了,沒有看到小钰生日會的第一支舞邀請的誰。
夜間公交也太不準時了,還好我有帶傘,不然被淋透了,可能會生病。
裴珩寫到這裡停筆。
擱在床頭的手表一秒一秒地走針,裴珩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的伸長手,将這塊手表拿在手裡。
既然姜明钰說過自己不需要,裴珩沒有送出這個準備了很久的手表,他送了另外一份朋友應該送的禮物。
他對着燈光變換角度,手表上鑲嵌的黃色碎鑽閃得像夜晚的流星。另一側,手機屏幕亮着光,是昨天晚上沒有看到的消息。
緘默中,裴珩轉動指針,将手表的時光倒流回昨夜的12點。
生日會當天的淩晨。
當時天空剛放過煙花,姜嘉收到父親的消息要求他下樓,但他一動不動、連氣都不敢喘地躲在二樓露台的陰影面。
如果有一束光從他的側邊打過去,穿過空間的限制,這束光會和路燈重合,落到正在一起跳舞的裴珩和姜明钰身上——
建築物頂的檐邊陰影自上而下的投射下來,遮住姜嘉的半邊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一次悄悄的回頭。
無數的聲音叫嚣着在他的腦子裡不斷重播,先是姜明钰的:
“我同學,叫裴珩,你不認識的。”
再是裴珩:
“你用錯杯子,那杯酒我喝過了。”
“叫什麼?”
“知道我的名字嗎?”
“記住了嗎,念一下。”
他們是什麼關系。
姜嘉發覺自己的身體裡有一根弦,狂跳的心髒拉緊它、再彈奏他。
極度的不安和隐隐的興奮中,一種血脈偾張的沖動,讓他身體所有的器官都興奮得微微顫抖起來,仿佛他在知曉這個秘密的瞬間,就成了他們隐秘的共犯。
哈?
姜明钰就喜歡那樣的?!
用數不清的金錢和财富珠寶澆灌養育起來、幾乎是被所有人捧着長大的姜明钰,原來就喜歡一個這樣的下等人?
一個出現在這裡都會讓人懷疑是鑽狗洞進來,站在他邊上連空氣都會變得肮髒的窮鬼?
姜嘉瘋狂的想要找最惡劣的形容詞去描述裴珩,他開始傲慢地挑剔裴珩展露出來的所有——
姜明钰為什麼要喜歡他?
好失望!好失望!
他要把這件事告訴叔叔,說他看見姜明钰和一個男的在花園裡跳舞,他要讓姜明钰因此失去繼承權……
他要逼裴珩退學,他要找人打斷裴珩的手——
不夠不夠!
但在情緒反轉到極點的背面,其實是讓他感到無法控制的心動。
極端的情緒壘堆出難以抑制的傾訴欲,姜嘉在第一時刻就想到了那個人。
他想到要轉移這種讓他恐懼的心顫,幾乎是求助式地躲在黑暗的角落拿出手機,點開小狗頭像的聊天框。
這幾天他給那人發了很多消息,那人有時候會回,有時候懶得搭理他,姜嘉不怎麼在乎他的忽冷忽淡。
他再次提出那個他已經提過好幾次的議題。
這一次姜嘉不再像以前一樣委婉的商議,而是難得強硬的說:【我們見一面吧,你一定知道我是誰,挑個時間,不要說你沒空。】
姜嘉原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過好多天再回複他,甚至是幹脆無視了。沒關系。這次姜嘉打算放棄遊戲底線,找人查下他到底是誰。
僅僅是在姜嘉準備下樓的間隙,那人發來了回複:
【你不是見到了嗎。】
姜嘉抓着手機打字:【什麼意思?】
他想到這個人難道今天也正在姜明钰的生日會上?
很正常,因為姜家繼承人的身份本來就很重。看在姜肅時的面子上,很多業内巨擘即使本人沒來,也有人代為送上祝福。
說自己缺錢果然是騙人的假話!
他幻想出一個站在他面前的背影,這個念頭讓姜嘉加快了下樓的腳步,不要走!
聊天框再次彈出信息,那個人隻發來了一句話:
【我們今晚見過三次了。】
裴珩昨夜發完這句話後,再沒有點開和姜嘉的聊天框,他當然留意到姜嘉在樓上偷窺他和姜明钰的目光,但那又怎麼了。
他拉黑姜嘉,将日記本合頁放在書桌上,手表則是塞進書包。
裴珩下樓時,與要上樓拿東西的廖蘭英擦肩而過。
盡管經曆過那麼多的事情,遭受過不幸的磋磨,廖蘭英看上去仍很年輕,她今天穿了一條墨綠色的貼身長裙,染成棕栗色的長發半高盤着,有一張和裴珩隐約能看出相似,但眉宇間又很不一樣的美麗臉龐。時間似乎隻在她身上留下一份知性的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