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特制的墨鏡,普通人戴上會什麼也看不見的。”
社畜還沉浸在“果然我的眼前和前途都是一片漆黑啊”的人生感慨之中,聽見五條悟冷淡的聲音,才猛地一怔,驚訝地摘下眼鏡,扭頭看過去。
門口站着神情不耐煩的白發少年,懶洋洋地抱臂斜倚着門框。
隻是那扇破爛的木門一震一震地“砰砰砰”作響,門後有一個肺活量驚人、中氣十足的老人在大喊——“勇者大人”。
雖然隔得遠了,社畜總感覺這雙不似真人的藍眼睛還是好像在熒熒地發亮,微微泛着幽光,莫名地滲人。
社畜瞳孔地震:“有人……在喊你?”
她疑惑地指了指門。
五條悟聳聳肩,毫不在意地甩出一句:“認錯人了吧。”
“不對啊,”社畜皺眉,開始有理有據地分析,“你不就是我剛剛召喚出來的勇者嗎?他說的勇者大人,應該指的就是你吧。”
“你怎麼知道?什麼勇者?”五條悟無辜地眨了眨眼。
他一臉坦然地反問,這幅死不承認的樣子,讓社畜堅信他絕對就是學校裡的問題兒童。
不過她忍了——畢竟長期和問題甲方以及問題領導鬥智鬥勇,她的心态早已鍛煉得堅不可摧。
帶着磨練出來的好脾氣,社畜耐心地解釋道:“因為故事和遊戲裡不都是這樣的嘛?因為出現了無法戰勝的魔王或者惡龍,守護世界的女神會召喚出勇者,拯救世界。或許打敗魔王之後我們就能通關出去了。”
“所以……你想說你是女神?”五條悟挑眉,表情像是聽見了某種不可思議的妄想,甚至還有點嫌棄。
社畜低頭琢磨了一下,也得不出結論:“我也不知道诶,畢竟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第一次?”
五條悟倏地站直了身體,難掩語氣中的錯愕。
下一秒,破爛的木門終于不堪重負,被锲而不舍的老頭錘開了一個小縫。
門縫中擠出一張老臉,正要拼命鑽進來,馬上就要趁虛而入,五條悟卻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又火速無情地壓了回去,輕輕松松不費吹灰之力。
他隻是滿臉費解地盯着社畜,似乎還在思索着社畜剛剛那句話。
社畜幾乎都要幫他确診ADHD注意缺陷多動障礙了——不僅他的行為模式讓人摸不着頭腦,連關注點都相當随機。
“是的,我一覺醒來,世界就變得一片漆黑,然後彈出了一個對話框,讓我通過選擇聲優的名字召喚勇者,我選了中村悠一,你就被召喚出來了,”社畜老實地解釋完,好奇地望向他,“這種事情,你之前也遇到過?”
“中村悠一?”五條悟皺起眉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這個人是誰啊?和我有什麼關系?”
社畜耐心解釋:“他是你的聲優。”
五條悟聽完,沉默了一秒,攤開手翻了個堪稱世界名畫級别的标準白眼,看起來并沒把社畜的解釋當回事。
一般人翻白眼會讓社畜覺得對方态度惡劣有病,但在五條悟翻白眼的瞬間,社畜突然意識到——沒有了那雙奇谲藍眼的震懾……這個白發青年,帥氣得有些過分了。
跳過那雙讓社畜心情複雜的眼睛,仿佛天賜的輪廓與五官讓這張臉漂亮得毫無瑕疵,但這也并非社畜關注的重點,她恍惚地體認到五條悟臉上肌肉的走勢與鮮活動态,那股活人的血氣感,讓她感覺仿佛有嫩綠的植物新芽從破裂的古代塑像中生長出來,荒蕪貧瘠中不知何時有了一線生機。
被凝視着的五條悟似乎想到了什麼,因為他立刻轉頭看過來,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社畜——
還在走神的社畜被吓得一抖,不受控制地挪開視線,心虛地避免與他直視。
隻聽見五條悟不解地喃喃道:“奇怪,為什麼會是第一次呢?……但是……如果說……這是第一次……這就可以解釋了……”
社畜正疑惑間,五條悟已經擡步走近。
她感到一團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了自己,有一隻修長的手從她的手中抽走了墨鏡,毫不在意地甩到一邊,他帶着巨大的壓迫感靠近社畜,勾着手指輕輕一擡——
社畜的臉被迫擡起,和他對視。
他的手勁大得吓人,社畜長期久坐勞累生鏽的脖頸發出“咔”的一聲,響得宛如開蓋的易拉罐,反而把面前的青年吓了一跳。
五條悟:“……”
社畜:“……”
五條悟驚悚地松了力道,神情複雜地盯着她,像是剛見到了某種瀕危動物。
還難以置信地嘟囔了一句:“這麼弱嗎?”
社畜無語望天,不僅是問題兒童,還是個沒大沒小的小屁孩!
她忍不住瞪了回去,這才注意到這家夥的睫毛是如雪的潔白,濃密地蓋在冰藍的眼眸之上,卻像白雲襯托下的天空——湛藍深邃,卻也顯得更加冷漠無機。
被這樣的目光打量着,社畜縮了縮脖子,巧舌如簧的自己消失了,仿佛又變成了剛入社會那個純淨如白紙的生澀學生,呆呆愣愣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好意思又演起來了,她好像從來都沒有過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她的問題向來是說得太多和想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隻是這麼近距離地看着她,五條悟緩慢地眨了眨眼,很是人畜無害似的。
離近了端詳,社畜突然覺得這雙眼睛似乎沒有她想象得那麼吓人。
“喂,”五條悟似乎突然心情又變得不錯,他微微眯起眼,慢悠悠地開口,“既然你這次認為我是勇者——”
他的話音一頓,嘴角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語氣輕飄飄的:“那就讓老子來拯救這個世界吧。”
說完,他卻先被自己耍帥的台詞給矯情到了,呲了呲牙,還小聲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像一隻莫名其妙被自己吓炸毛的神經蓬松白貓。
社畜垂下眼眸,默默地想——這個世界,竟然淪落到要找個ADHD的問題青年來拯救,實在是……太可憐了。
*
“太好了!”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一聲震天動地的歡呼。
沒有了五條悟的抵抗,老頭早就把破門錘開,卻出于禮節還扶着門框等在門口,熱淚盈眶地站了許久。
社畜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老頭馬上就沖了進來,聲音洪亮地大喊:
“勇者要拯救世界,我們有——”
“咚!”
還沒沖兩步,連口中歡呼的台詞都還沒說完,老頭突然白眼一翻,腳步一僵,重重砸在了地上。
長老的手磕到了床邊的陶罐,陶罐“砰”地一聲砸在地上,碎裂開來,碎片中露出一堆金燦燦的錢币。
社畜:“……?”
所以這個世界的錢還真的就放在這種陶罐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