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老子隻是你召喚出來拯救世界的一個動漫人物?你之前從來、完全、徹底、可以百分之一千肯定地說,沒有見過我?”
一番簡略的交談之後,對面這個自稱為五條悟的年輕人一臉“你在開玩笑嗎?”,歪歪斜斜地微微側目看她。
所以說五條悟到底是誰啊?感覺完全沒聽說過好嗎!
而且為什麼要這麼問啊,總不能是之前見過,卻被她刻意忘掉了吧。
頂着中村悠一的聲音,說話的語調卻很欠揍,尤其是那種滿是懷疑難以置信的語氣,和誇張的重音,簡直讓社畜覺得自己被當做了白癡。
可惡,為什麼這種不良少年配上中村悠一的聲線也毫不違和呢。
聲優果然都是怪物。
社畜捂住臉,聲音悶悶地從指縫中透出來:“是的。雖然我并不知道你出自什麼動漫……不過我也确實很久沒追新番了……但……大概是的吧……”
五條悟發出一聲不屑一顧的輕笑。
社畜的頭埋得更低了一點。
她心想,啊……為什麼來的不是你,布加拉提……
果然,真實世界和動漫是不一樣的,雖然客觀來說,确實是還沒上班(排除社畜),也沒忙着找實習(排除大學生)的初高中生,才有時間去承擔起拯救世界這種工作。
但是仔細一想,現實中以自我為中心的青少年真的會随随便便就擁有金子一般的正義感和責任感嗎?感覺他們毫無疑問都是随心所欲主義者。
更别說是要拯救她這種身上沾滿班味,毫無價值,不過是社會的一顆小小螺絲釘的社畜了。
“喂,”頭頂傳來的聲音明顯更加不爽,“說起來,剛剛不就是叫了你一聲社畜,為什麼會擺出一副受了這麼大打擊的樣子?”
社畜裝作失意地用手捂住嘴,趁機在手的遮擋下,狠狠磨了兩下牙齒。
——太沒有禮貌了!這個隻是敷衍地尊稱她一聲“社畜小姐”的teenager!
但是人應當公正客觀地審視他人,譬如青少年的任性自我或許讓人生厭,但是未來可能還要靠新一代的teenager來整頓職場、惡心領導……
想到這裡,社畜迅速軟化态度。
兼之社畜已經被常年的非人工作打磨得沒有了一點脾氣,所以她隻是弱弱地開口:“是啊……一身班味,已經頂着一張更年期臉的我,怎麼敢……”
五條悟忍住吐槽的欲望看了她一眼。
社畜看起來相當年輕,和上次見面時的樣子比起來毫無變化,頂着一張剛畢業的臉,頭發還是非常青春跳脫的紅色,随意垂落至肩,在發尾胡亂地翹着。
不知道在什麼寬松的公司工作,反正一定是對發色沒有要求的那種。
現在這幅樣子倒不像是準備好了要去上班,而像是還在床上睡覺就猝不及防地被傳送了過來,簡單的白色t恤配上寬松的居家褲,看起來非常舒适随意。
或者說不定就是在家裡工作的類型。
不過臉色嘛……确實不太好。
還沒等她說完這段自怨自艾的話,五條悟一副早就料到她想說什麼的樣子,開口打斷她:“所以,社畜小姐有名字嗎?”
幹嘛要告訴你!
現在的社畜上班都用花名的知不知道!這就是在暗示你,一旦踏入公司,你就隻剩下一個被異化的工具人格,完全淪為公司的牛馬!
想到資本對打工人層出不窮的控制手段,社畜就火大。
給自己取花名為社畜,是她對這個不把人當人社會系統的幽默反諷。
她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并沒有回答五條悟的問題。
“那我就繼續叫你社畜小姐了。”
沒有得到社畜的回應,也不知道她突然就開始義憤填膺些什麼,五條悟也不在意,已經預料到了她會是這個樣子,就這麼自顧自地做了決定。
社畜從指縫裡迅速瞥了五條悟一眼,等五條悟剛剛挑起眉毛表示困惑的時候,她又火速低下了頭,通情達理地說:“知道……自己其實是動漫人物……大概不好受吧……”
——話題轉換得有點快啊。
五條悟懶洋洋地聳了聳肩,一副任她怎麼說,“老子天下第一”的自我認知都堅固得無可動搖的樣子。
社畜搜腸刮肚地說着好話和他套近乎:“不過再怎麼說,做一個動漫人物也比當一個平平無奇的社畜要好,哦對了,你幾歲了?還在讀書嗎?既然接下來要一起過副本,我們還是互相了解一下比較好吧,不如先跟我講講你——”
話音未落,黑暗的環境倏地變化。
一眨眼,他們就身處一個破爛旅館之中。
木頭地闆,木頭柱子,木頭橫梁,簡陋的房間裡幾乎空無一物,隻是敷衍地擺放着兩張木床和一些木櫃,還有一些意味不明的高大陶罐。
簡直像是什麼會出現在古早像素風格RPG遊戲裡的模闆旅館。
于是社畜宛如求職面試盤問的話被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事一聲高八度的驚呼:“嘎?!我們穿越到異世界了嗎??”
五條悟看着陶罐,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往旁邊走了兩步,然後莫名其妙就踹了一腳床旁邊的陶罐。
陶罐晃了晃,發出沉悶又綿延的空響。
社畜被五條悟和陶罐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幻想——這種陶罐該不會是RPG遊戲裡面那種,砸爛了會爆金币的吧?
不過大概隻是她的想象力過于豐富,聽聲音,裡面好像什麼東西都沒有,這個人為什麼會突然去踹一腳啊?
她懷疑地看向五條悟,剛一對上目光,她就又忍不住挪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