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表情太好猜,朱禮懶怠跟她們計較,目光隻鎖定辜竹一個人:“走吧,回去晚了,你媽媽應該又要生氣了吧。”
那種了然的語氣,掌控于心的表情,都讓辜竹覺得很讨厭,她知道,朱禮在暗暗威脅她,如果她這次不去,下一次大概就是直接上門。
在白潭詢問擔憂的目光中,她輕輕搖頭:“你先送她們回去吧,我沒事的。”
見其她幾個人欲言又止,辜竹替她們拉開車門:“去吧,天色不早了,到了我會報平安的。”
小張早已侯在旁邊,接替了她的位置,等幾個人都上了車,他仍在一旁,等着白潭吩咐。
辜竹沖她們揮揮手,同白潭對視一眼,又對她點點頭,才走了過去。
朱禮替她開門,在要上車時,忽然被白潭喊住。
黑色的商務車像個龐然大物,路邊高大的綠植遮擋了光線,隻有紅色的車尾燈散發着微光,不甚清晰的視線下,女孩子的身影纖細單薄,卻又那麼悍然無畏,泰然自若的氣場像要沖破黑夜:
“朱總,我的人你記得保護好。”
朱禮沖她挑眉,勾着墨鏡沖她一撇,挂回頭上坐進了車裡,啟動引擎,倒退,掉頭,跑車轟隆的聲音像是對她不屑的回應。
白潭斂下情緒,将幾個人挨個送回去後,她撥出電話,找上跟她請假出門的洛甯,對方不知道在哪個山腳旮旯裡,信号很久才接通,疲憊沙啞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白潭蹙眉:“你生病了?”
電話那頭的人一頓,清了清嗓子:“沒有,吃東西太甜卡嗓子眼了,有什麼事嗎?”
“長盛的朱禮把辜竹接走了,幫我查一下長盛集團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記得他家兄妹兩不是争财奪産正鬥得你死我活嗎?怎麼還有空跑來這裡閑晃?”
洛甯驚了一瞬,嗓音拔高:“你說什麼,辜竹跟她走了?辜竹怎麼會認識她!”
什麼意思?白潭也驚了:“你是說,辜竹不應該認識朱禮?”但她兩分明是早已認識的模樣。白潭現在已經猜到,七一晚會,辜竹是因為見到朱禮才驚慌失措的,而今晚,她雖然反應沒有之前那麼大,但顯然對朱禮也是排斥的。
辜竹的身世究竟是怎麼回事?朱禮說她是辜竹的姑姑,那不就意味着,辜竹其實是朱禮哥哥的女兒嗎?
她回想起辜竹是個棄嬰的身份,那洛甯和朱禮,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為什麼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在意辜竹,辜寶芝呢?她知道嗎?
白潭難以想象,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辜竹該是怎樣的心驚,她握緊了手機,連洛甯匆匆話别,撂下的那句“我這就回來”都沒聽清。
另一邊,辜竹坐在副駕上,被朱禮開着車,不知道帶到哪裡。
她抿着唇,摸着書包上的木牌,之前老闆娘送給她們後,白潭覺得缺點什麼,就在木牌背後刻了兩個小名,一個是竹子,一個是小水,據說這是她很小的時候的乳名,因為五行缺水,所以取了這個名字,她身上的這塊正是刻着白潭的小名。
沒有說話的車廂内沉悶又壓抑,辜竹低着頭,書包擋住她靠近座駕的一側,像是一種無聲的抗拒。
行駛的路上,朱禮時不時側過頭看她,目光看着她的安靜的樣子,終于開口,打破了這方狹小空間的靜默:“你跟你媽媽,長得真的很像。”
又是這句話。
辜竹沒有吭聲,驚異地反應過來,自己對這句話已經不再那麼應激,今天的她,沒有再戴上厚重的眼鏡,也不會再那麼害怕對方看自己過于深沉又懷念的視線。
“不過,你媽媽性格跟你完全相反,她比你活潑,比你愛說話,任何事情在她眼裡都會變得鮮活有趣,她有一抹自由的靈魂,也有發現美的目光,她筆下的畫,總是充滿了炙熱的感情,你知道嗎?在國外,她是個挺有名氣的畫家。”
“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她嗎?”
“不好奇。”無論她的語氣有多麼欣賞、欣慰、懷念、愛戀,辜竹都沒有任何波動,語氣冷冷,像是給她潑一盆冷水:“她在我們家是一個禁忌,逢年過節,沒有人會提起她,也沒有人會去看她,你想知道她葬在哪裡嗎?你知道她死前最後一句話說了什麼嗎?”
“呲——”輪胎緊急制刹在水泥路磨出刺耳的聲音,朱禮猛地踩下刹車,将車停在路邊,轉過頭,不可置信看向這個滿身冷淡的女孩,窗外是稀疏的光影,那雙清冷的眸子在昏暗中刺出冰冷的光線,朱禮在震驚中又聽她說:
“她說,她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