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國皇子在禦花園鬧出的一樁趣事宮中人盡皆知,景和帝恍然想起這個不受寵的女兒,當年此女誕生,其母難産身亡,不過是宮闱中的陳年往事罷了;太子得知消息後,即刻篡奪手中大臣進言擇七公主和親身份不妥,長公主、翊王一衆人等齊聚勤政殿。
“夠了,吵得朕頭疼。”景和帝厲聲呵斥臣子,七公主和親的利弊翊王早于他言明,他心中自然是偏向弟弟的,礙于大臣的情面向來寡言,可他們愈發放肆。
皇帝發怒,衆人收斂起來,昌嵩走到人群中央,“陛下,兩國聯姻萬萬不可任性妄為啊。”
“陛下,奉常大人此言差矣,七公主是姜國皇子親口選的,若是您視皇子的要求無睹,傳到他國耳中可是陛下仗勢欺人?”郇常陵大步走到昌嵩身旁,躬身進言。
景和帝附和點頭。
李暨沉聲道:“父皇,劉皇子并不清楚七妹的身世,若他知曉會不會覺得本國不重視此次聯姻。”
“恰恰相反,”郇常陵回眸反駁,“衆位公主在陛下的心中都是掌上明珠,七公主位份低微,陛下聖旨一道賜人封号即可,本朝還未有有封号的公主,劉皇子是選定人後陛下再賜得封号可見十分重視。”
“常陵皇叔,為七妹開創先例,怕是不妥吧。”李暨氣得咬牙切齒。
長公主瞧着翊王舌戰群儒的場面忍俊不禁,冷不丁冒出一句,“七公主那孩子本宮也見過,雖說相貌出生不是一衆公主中最出色的,倒也乖巧可人,太子如此力薦蔚甯,莫不是想要利用三公主籠絡人心?”
景和帝看向太子,李暨身形一僵,詫異瞪着皇姑姑。
李懿姝哎呀一聲,指尖輕扶腦袋,“本宮真是糊塗了,太子的孝心一片赤忱,宮中何人不知啊,怎會起謀逆之心呢~”
此話一出,在場雅雀無聲,皇帝本就忌憚丞相,梁旭身為李暨的舅舅,凡事親力親為替太子出謀劃策,矛頭瞬間從和親之事指向謀反勾結。
景和帝不悅,他與李暨是父子亦是君臣,“蔚甯的母妃離世時,要朕好生待着孩子,和親路途遙遠,朕心裡到底舍不得,你就乖乖待在宮裡吧伴聖吧——洪德,傳朕旨意,封七公主李蔚嫣為丹陽公主,賜奴仆百人,府邸一座。”
“父皇!”李蔚甯驚呼,帝王一念之間定人生死。
李暨拽住三妹妹,側目對妹妹笑道:“甯兒,還不快叩謝父皇恩典。”
見事情塵埃落定,婉瞳扶着長公主離席。
東宮内,太子砸壞多數珍寶,三公主吓得癱坐在地,哭哭啼啼求饒,“皇兄,甯兒實在不知道皇姑姑會幫李蔚嫣啊。”
李暨吼道:“滾、都給本宮滾出去!”
三公主跌跌撞撞跑出去,今日一事,真是不逢時、人不合啊,多日的謀劃功虧一篑!
他一聲暗哨喚出暗衛,狠厲道:“去給本宮弄死端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不許去。”梁旭推門而入。
李暨看清來人,委屈巴巴道:“舅舅,暨兒沒能做好您安排的事。”
天子最忌諱暗中勾結,京中暗流湧動皇帝視而不見,可将私底下的污穢搬至台面上講,此招厲害狠毒可見一斑,梁旭捧着侄兒的臉,為他擦去塵泥,“殿下莫要苛責自己,長公主的事,老臣會解決,近來日子您就安心待在東宮為陛下祈福誦經吧。”
大封的聖旨傳遍朝堂上下,秦徽得知後心如死灰,五公主身邊的侍女曾偷偷告知過七公主與姜國皇子眉眼傳情;他知道蔚嫣常常受到五公主的欺淩,對造謠的話自然不信,可眼下的情形他必須親自詢問。
秦徽安排小厮遞口信于丹陽公主,赴約那日心中惴惴不安,他明白如今二人的處境實在不宜相見,若是被有心人暗中盯上,後果不堪設想……可他到底是還想見上故人一面。
“微臣叩見丹陽公主。”少年這般喚她,七公主隔着屏風,招手示意人起身。
二人相顧無言,有太多話哽在喉間,幾番斟酌打破房中的死寂,“蔚嫣,你心裡高興嗎?”
李蔚嫣愣神半刻,“秦公子,聖旨已下,你我再無反悔的餘地。”
少年苦笑幹咳,穩住氣息道:“蔚嫣,那我們之間的情義呢,你、你就這麼輕易舍棄了,我們的點點滴滴你都不記得了嗎?”
她神色恍惚,朱唇顫抖極力止住淚水,“子元哥哥,你心中曾真心想過要娶我為妻嗎?”
年少的情分,一直以來都是慰藉心底的一點甜。
在宮中暗無天日的日子,她總盼望着及笄禮後能嫁給心上人,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少年郎考取功名都未能等到一紙婚約。
五姐姐的刁難,父皇的漠然,都足以将自己吞噬到不剩骨頭,可她願意等。
李蔚嫣心裡什麼都知道,中書令之子,那是何等尊貴的人啊,秦家絕不會允許她嫁入府中成為子元哥哥的妻子。
“我、蔚嫣……”秦徽無力掙紮跌坐在地,原來她什麼都知道,是他負了她。
李蔚嫣仰起臉頰,輕歎幾聲,“子元哥哥,我知曉你的難處,我不怨你。”她取下手腕上的玉镯,用錦帕包好,擱在軟榻上,“秦公子的心意萬分珍貴,願公子早日覓得佳人,白頭偕老”
幼時的李蔚嫣永遠都會記得當年在槐樹下為自己擦藥的少年。
他們的情起于槐樹,止于槐樹。
少年時真摯的情意不會作假,可是天公不作美,二人也絕非良配,何苦蹉跎歲月呢?
“阿嫣你放心,等我考取功名後,定會向陛下求親,你等我!”子元握着心上人的手,對着槐樹許下承諾。
信男信女抓緊彼此的手,虔誠跪在樹下私定終身,“好,子元哥哥,阿嫣等你。”
上蒼顯靈,下一世他們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