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沈先生……”
呼喚如同遠處的風聲,似有若無,沈明月在一個香軟的懷中恢複意識,睜眼就見面若桃花的海棠正眉頭微蹙。
“我沒事……多謝……”她自海棠懷中起來,發現自己已在馬車上,那纨绔坐于主位上看着她,眼底略帶一絲疑惑。
海棠解開披風欲給她,顧洲見海棠裡面衣衫薄透,便将自己的披風遞上,并示意她下車,海棠做好一切看了一眼顧洲後離開。
沈明月發髻松散、面色蒼白、雙目空洞而無助,雙臂緊緊抱住兩肩,蜷縮成一團,宛如一隻受傷的小老虎。
見她這副害怕的模樣,顧洲言語中帶着些譏諷:“沒想到沈先生也有怕時候?”
沈明月内心的不安難以言喻,隻聽見了說話聲,卻未聽清他的揶揄,她擡起頭問道:“依你們這裡的律法,過失殺人會判什麼罪行?”
“依律當斬。”
她心底湧起一絲恐懼,冰冷的手指緊緊地抓着衣衫,将自己抱得更緊一些,坦白道:“我傷一人殺一人,救女子二人。”
顧洲并不理會,隻問道:“你為什會在這裡?”
“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這聲音飄忽,聽不真切,顧洲以為她是真的害怕,饒是她性子再堅韌也終究隻是個小姑娘,于心不忍地安慰了一聲“不要怕”。
怕?有什麼可怕的呢?
這又不是第一次殺人,她殺過許多人,但那些都是侵略者,她畏懼的難道是死亡?可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可為何她還會畏懼?大約是如今這和平安甯的人世間讓她留戀。
馬車沒有停的意思,沈明月掀開車帷,外面一片漆黑,隐約可見院牆,應該是走的小巷,她不解:“你要帶我去哪裡?你應該将我送去府衙。”
顧洲沒有回答,沈明月也沒有追問,車内陷入沉寂,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隻聽見外面對車輪聲和馬蹄聲。
沈明月閉上雙目,彎下腰将頭埋在膝蓋間,反正已經這樣了,聽天由命吧。
約一刻鐘後,馬車停下,她身形一動才從思緒中出來,聽見外面傳來徐銘的不大聲音:“主上,到了。”
顧洲對她說道:“下車,這幾日不要出門。”
下車?不要出門?這是什麼意思?沈明月反應有些遲鈍,她再次看看向車外,确定已到了家門口,莺兒正站在那裡焦急地看着馬車。
這難道是要放了她?她向纨绔投去疑惑的眼神,隻見纨绔對她點了一下頭。
她于恍惚中下了馬車,莺兒趕緊上前扶住大姑娘,帶着哭腔說道:“姑娘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燙?”
沈明月卻隻感覺到周身寒冷,如墜冰窟一般,腳步飄忽如在雲端行走,實在走不動了就倒在一片雲上,她隻覺十分疲憊,想好好睡上一覺,可周圍的雲卻化作一把把大刀懸于頭上,她想拼命地跑卻使不上一點力氣,突然大刀一起落下,快要砸到她時,她驚醒過來。
莺兒見姑娘醒來,高興極了,皺着的眉頭舒展開,邊為她擦汗邊說道:“姑娘……你總算是醒來,你已經昏睡三日了。”
她看看照進窗戶的日光,又看着莺兒焦黃的臉和黢黑的眼圈,才相信原來睡了這麼久。
“姑娘真是吓死奴婢了,海棠姑娘的藥真是管用,她說姑娘今日能醒,果然就醒了……姑娘想吃些什麼?奴婢這就去做。”
還未及沈明月問什麼,大門處傳來敲門聲,莺兒忙理了理鬓角去開門,一看竟是徐銘拎着菜蔬來探望。
他一見莺兒便說道:“你怎麼這般消瘦了,沈先生醒了嗎?”
莺兒聽了這關切的話不覺紅了臉,低頭小聲說道:“你來到正好,姑娘剛醒。”
“我去看看先生。”徐銘說罷,将東西塞到她手中,徑直朝屋子走來。
“你且等等。”莺兒将菜蔬放下,打了水為姑娘簡單梳洗後方才讓徐銘入内。
沈明月想坐起身來,卻沒有力氣。
徐銘忙說道:“先生勿動,我今日是來告訴先生,此事已過,先生此後可放心了。”
“什麼?為什麼?怎麼處理的?”沈明月聲音沙啞,勉強說出這幾個字來。
莺兒端水來交給徐銘,他笑着接過,喝了一口說道:“主上親自處理此事,确保萬無一失。”
沈明月被莺兒喂了幾口水嗓子才好了一些,問道:“當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徐銘有些為難,放下杯子:請沈先生不要問了,有些事我不方便說……”
他目光瞥見莺兒出去,趕緊說道:“先生,今日我無處去吃飯,還請先生賞頓飯。”說完也不等她同意,腳步便追随莺兒去了。
徐銘的一番話并沒有讓她放心,而是疑惑更甚,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那纨绔竟然願意幫助她,現在她已沒有什麼利用的價值,如此借刀殺人,處理了她不是更好嗎?難道真的如徐銘所說,是她誤會他了?
外面徐銘有說有笑,莺兒卻隻低頭不語,徐銘的心思遮掩不住,可她卻并不看好這二人,心下不免隐隐擔憂。
徐銘的到來,倒是沖淡了院内凝重的氛圍,飯後沈明月注意到他身體似乎不自在,追問下他才說出實情:“被主上責罰了鞭刑。”
“你又調皮了?”沈明月無奈。
“那倒不是,是……”徐銘欲言又止。
“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