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衆被人這樣污蔑,沈明月又羞又惱,騰得臉色迅速蹿紅,眸中流露出憤怒。
還未等她發作,隻聽“啊——”的一聲慘叫,那軍士被掀倒在地,原來老劉對着他的臉就是一拳,還憤恨地斥責道:“我讓你胡說八道!”
肖廣林也命令道:“把他嘴堵上,綁了送到興城軍那裡去。”
立即有和老劉一起的人上前去捉軍士,軍士大喝道:“誰敢動我!有你們好看的。”
此時一個婦人聞聲趕到,從沈明月懷中接過孩子,為孩子擦着淚安撫道:“壞人走了,不怕了!”
“阿娘,那個人搶我的餅……”小女孩見到了親人,抹着淚告狀。
孩子的母親也抹起淚來:“沒事,就當丢了。”
之後轉向沈明月謝道:“多謝這位姑娘,多謝大家夥了,孩子沒爹了,我們惹不起軍爺,給大家夥添麻煩了……”說完抱着孩子離開。
幾句話使周遭的人明白了實情和緣由,覺得孤兒寡母更加可憐,紛紛想要去讨個公道回來。
沈明月知道這麼小的事就引發這麼大的沖突,是矛盾激化的表現,有必要去找陳長生去談一談,于是她走到中間,示意大家安靜。
“大家安聽我說兩句,我們雖然奪回了城池,但危機并沒有解除,敵人還在進攻,我們作為後備軍,要随時做好出征的準備,也要做好後方保障工作,讓前線的将士無後顧之憂!”
“希望大家能緊張起來,不要松懈,認真對待現狀,時刻準備着應對突發命令。這次的事的确是陳将軍治兵不嚴引起的,放心,我自會去讨回公道。”
她說完給了肖長林使了個眼色。
肖長林意會,“散了散了,大家都去忙吧。”之後拉住老劉,“走,去讨公道。”
二人與沈明月來到府衙,陳長生在正堂内喝着茶,朱文在一側侍立,似乎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等他們到來。
的确,自沈明月要到府衙來,便早早有人向他通報了此事,他知道躲不過了,正好趁此機會給義軍一個下馬威。
見人來了,陳長生不緊不慢地咽下茶水,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說道:“來得正好,正要派人去傳喚你們,你們倒是有自知之明自己來了,說說吧,為什麼打人?”
竟然被倒打一耙,老劉一聽就急了,粗着嗓子辯解道:“是你軍中的人搶孩子的餅子,我跟他理論,是他先動手的。”
陳長生連眼皮都未擡:“有什麼證據是我帳下的軍士搶了餅?”
“我親眼看見的,孩子也承認了。”
“你是當事人,不算證人,那小孩子的話也能信?”陳長生擡頭,厲色反問:“我軍中将士還缺一張餅子嗎?犯得着去搶?”
老劉再也耐不住性子,怒罵道:“呸!狗官!你是說我胡扯?你可真是隔山買牛——不知黑白,連審都不審就怪我老劉,别以為你爺爺我是好惹的?”
這話剛落地,隻聽“咣當”一聲,是茶杯重重落在桌上的聲音,陳長生黑着臉呵斥道:“大膽!公堂之上,豈容你大呼小叫的?”
老劉卻是不怕,撸起袖子握緊拳頭就要上前動手,肖廣林趕緊使勁往回拉了老劉一下,他明白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餅子的問題了。
沈明月也上前也擋在老劉前面,說道:“陳将軍,”沈明月說道:“你是軍中人有錯在先,你如此包庇,隻怕會有事公允,難以服衆。”
“有什麼不能服衆的?事情尚未查清真相,沈長史就帶人來興師問罪,就不算是偏袒自己人嗎?再者,将士們出生入死,就是吃了餅子又怎樣,難道不配嗎?”
“你……”沈明月有些憤怒,“這是什麼态度?你軍中還有沒有紀律?你若不信,咱們就叫來當事人和證人一起堂審。”
眼見氣氛劍拔弩張,朱文拉着長音開口道:“沈長史,稍安勿躁!何必這樣興師動衆呢,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也要給彼此留點顔面。”
他這話看似出言調解,但卻帶着些責備的語調。
沈明月诘問:“這是顔面的問題嗎?這是……”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肖廣林上前一步,拱手為禮,“既然朱參軍說大家都是兄弟,那咱們自然是要好好相處,還請将軍嚴明軍紀,小人也會管好義軍的人,希望以後不要再生嫌隙。”
他說完又行一禮,道了聲“小人告退”後,給了沈明月和老劉一個離開的眼神,又倒退兩步離開。
沈明月隻得咽下這口氣,用鼻子哼了一聲後也跟着出來。
出了府衙老劉憤恨不平:“老肖你怎麼這麼窩囊了?咱怕他啥!”
肖廣林沒好氣地回答:“你懂啥,别就看着眼前這點事。剛才你逞什麼呢?事鬧大了有啥好處!趕緊該幹啥幹啥去!”
他說完繼續背着手往前走。
老劉雖然不服,但也知剛才沖動了,于是歎了口氣離開。
沈明月也不理解肖廣林的做法,二人默然走了一段路,她忍不住說道:“肖大哥,咱們又不是沒理,怕他做什麼?”
肖廣林看着眼前這年輕的小姑娘,自己的歲數都可以做她父親了,可她還是“大哥,大哥”地叫着,于是又是一聲長歎:“唉!”
近來,肖廣林的歎息聲越來越多,沈明月也不太懂,敵人趕走了,好日子就要來了,他還歎息什麼。
隻聽肖廣林緩緩說道:“沈長史你還是太年輕啊!咱們跟他們是什麼關系?說白了就是鄰居的關系,但他們是朱門,咱們是柴門,咱們惹不起他們。但話又說回來,遠親不如近鄰,眼下戰事還沒結束,說句不吉利的,前線支撐不住,咱跟他們還得一起出征。”
“你看這幾日陳長生狂妄的樣子,以為拿了頭功就了不起了,但我也聽說這頭功是他撿的便宜。有句話叫‘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現在主帥不在,沒人給咱撐腰,韓将軍雖然向着咱們,但他跟陳長生是平級,讓他夾在中間也作難。”
沈明月知道這“頭功”是指陳長生取北蠻王子首級一事,但大概正是這件事,也是導緻前線危機的緣由,若将北蠻王子作為人質,會不會又是另一番結果?
在這件事上,大概别人也知曉陳長生是投機取巧了,再加上城中百姓自發為楊合立功德碑一事,也讓沈明月中多了一絲慰藉,看來“是非自有公論,公道自在人心”。
但有一點令她感到失落,原來之前自己的威望都是狐假虎威,是因為有顧洲和徐銘在她背後。
今日這事,肖廣林的做法很有道理,即便是讨回公道,陳長生那小人指不定會在背後搞什麼鬼,到時候義軍的處境會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