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要不是喬大姑娘讓我留意火盆,我也不進去,擔心她将病氣過給我家。”
“唉,這事鬧的,我還給她找了這針線的活計,看來是做不成了。”王三娘惦着手中的小包裹,有些失望,忽然想起來什麼,又問道:“可知喬大姑娘哪裡去了?”
“去請郎中了,但依我看呐,二姑娘這病……”王大娘沒有往下說,垂下眉眼輕輕搖着頭。
“唉,可惜了如花似的人兒……”王三娘做了個同情的表情,“她們在你家住了這麼久,可知曉是何來路?”
王大娘見人沒有要走的意思,便拉着她坐下,一面剝豆子一面說道:“不知,她們嘴嚴得很,但是這般懂規矩知禮數,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婢女。”
“說得有道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她們拿的可是營州大營發放的黃籍,黃籍是什麼,是專門給流民的。”
王大娘聽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聽聞營州戰亂不斷,估計是趁着主家遭難逃了出來。”
繼而指着窗戶紙,低聲道:“我說今日她們怎麼置了新衣、填了炭火,過日子也不似咱們這般精打細算,合着是從主家昧了不少好東西出來。”
王三娘順着她的手指瞥向西廂房,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中滿意起來,要是這樣就更好了。
她剛想搭言,就見沈明月請了郎中回來,與她們打過招呼後進屋診療。
不多時,沈明月拿着藥方送郎中出門,回來時對她們說道:“可巧了,二位娘娘都姓王,這位郎中也姓王。”
王三娘笑着解釋:“不是巧,姑娘有所不知,這安山鎮大半人都姓王,同宗同源,聽聞當年天下大旱,老祖宗販羊到此,一時沒看好,吃了人家地裡的莊稼,老祖宗将羊賠給人家,自己卻沒了本錢回鄉,那家人見老祖宗誠實忠厚,儀表堂堂,便将女兒許配,這才有了王氏一族。”
沈明月隻覺滑稽,這分明是逃荒入贅之事,卻被粉飾成佳偶天成,忍不住玩笑道:“這莊稼倒是金子做的,将羊賠上還不夠,竟要将自己也賠進去。”
王三娘并不在意,起身朝她走來,問道:“姑娘可是要去抓藥?”
“是,早些用藥,我妹子的病也早些好起來,三娘可有事?”
“喏,我給二姑娘找了些針線活的差事,二姑娘的手藝是真不錯,繡出來的花葉都跟真的似的。”
對于莺兒的手藝,沈明月相當自信,隻可惜自己不會,“哦,多謝三娘,實在抱歉,讓三娘白跑一趟了,等她好了再幫三娘。”
“不妨事,正好我也該回了,咱們一起。”王三娘說完向身後的王大娘說了聲:“嫂子,我就先回了。”
出了門她才說道:“剛才當着王大家的不方便說,她最是多嘴多舌。上此與你說的趙家大郎的事,你再考慮考慮?我跟你說,這趙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卻也殷實不愁吃穿,家中十幾畝良田,雖有三個妹妹,但以後嫁出去也不妨事……”
王三娘邊絮叨邊走路,一不小心就撞到上了突然停下來的沈明月,捂着鼻子“诶呦”一聲。
沈明月自是不願意,可也不好直白地拒絕,也不能說男方的不好,從自身出發,委婉地說道:“多謝三娘好意,可三娘看看我姐妹的處境,捉襟見肘、舉步維艱、自身難保、道盡途窮,又怎好再連累他人,三娘的好意我心領了,煩請三娘回絕。”
說完也不等王三娘作答,告辭直奔藥鋪而去。
文鄒鄒的回答,王三娘聽得糊裡糊塗,勉強理解其中的意思,大概是說自己困難,不想拖累别人。
這反倒讓她覺得這女子知書達禮、心地純善,暗下決心,一定要将這門親事說成。
腳不沾地地跑到城外與趙家人說明情況,表明這女子不願意,但又說了她的許多好處。
“都說‘甯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這女子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識文斷字,懂規矩識禮數,令郎真是眼光好,一眼就相中了。”
趙母一聽,倒也滿意起來,但還是擔心,“你的意思是這女子在大戶人家做過事?可看她的年歲,也不像是放出的,莫不是犯了什麼錯攆出來的?萬一主家找來怎麼辦?”
“放心,她有營州大營發的黃籍,身份定然沒有問題。啧啧,真是段好姻緣,女方不同意,可惜了。”
趙母聽了這話,趕緊為她續上茶,堆笑道:“這事我也是心中犯嘀咕,我家那大郎前些日子回來,說是相中了一個女子,我當時就将她罵了一番,這無媒無聘的怎成個體統。”
“可他不死心,竟然打探到了這戶人家。唉!咱們做爹娘的自然是想孩子過得舒心,便與他爹商量,就依着孩子,這才勞煩起您來。”
“孩子一片心願,還望她三娘成全,事若成了,孩子定然忘不了他三娘。”
王三娘為難地歎了口氣,“唉!甯毀一座廟不破一門婚,為了令郎,我就舍下這老臉,再去試試。”
送走王三娘,趙母還在心疼被拎走的兩包點心,見兒子愁眉不展,狠狠戳了戳他的腦袋,沒好氣地說道:“瞧你這出息!娶誰不是娶,非看上這麼個中看不中用的,大戶家出來的,免不了有些心性。”
最後較勁一般地說道:“你放心,她在這裡無依無靠,能往哪裡跑?等她嫁過來,我可得好好磨磨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