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霞光染紅庭院,清風之下紫荊花樹簌簌抖動,紫紅色的花瓣像極了振翅的蝴蝶,有的掙脫枝頭離去,自由不過幾瞬便墜落,一地殘紅。
涼亭内,江瑞趴在石桌上,眼睛盯着那盆蒲公英,不知在想什麼。
兩朵絨果,已有一朵徹底綻開,圓滾滾的白色絨球随風輕輕搖動,另外一朵也快了,或許明天,又或許是後天。
風漸大,江瑞眼睫眨動,慌張地攏住絨球,如同在風雨中護住顫動的火苗。
待到風止,他放輕呼吸,小心把蒲公英搬回卧房,關上窗戶。
心似一口大鍋,被人往裡扔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咕嘟咕嘟冒着粘稠詭異的泡泡,滋味難言。
他心想若是嶽不惑不來,就是大大得罪了自己,他會每日花費300積分,隐身去他家裡打他十巴掌,心情不好就打二十個。
第三日,江家嚴陣以待,李貴派去盯梢的人趕來報信,孫九今日會來,調了兩艘船,帶的人不少。
村長召集村中男丁,将利害關系講透,他們心中有數就不會輕易退縮。
連通前後院的垂花門被封住,前院擺了十幾張四方桌,數十男丁或坐或站,将前院守得鐵桶一般。
江家提供豐盛餐食,黃英帶着兩個佃戶家的夫郎忙得團團轉。
江瑞在後院呆着,心情不太好。
早上起來,他發現另外一朵蒲公英也綻開了,用不了多久,即便沒風絨朵也會飄落。
嶽不惑好像真的不會來了。
江瑞無精打采,以前隻是自己想死,現在他想讓嶽不惑也死一死。
“瑞哥兒,你被吓呆了嗎?”林川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雪姐兒停下手裡的繡花針,“月哥兒别鬧,讓瑞哥兒清淨會兒。”
擔憂江瑞害怕,村長和林夫子特意把兩人送來陪伴。
江瑞并不畏懼,今夜之後,孫九就是具屍體了。
“瑞哥兒,你是天下第一漂亮的哥兒嗎?”月哥兒沒消停太久,冷不丁發問。
“......”
江瑞看向目光灼灼盯着他的林川月,無語地捏了下他的嘴巴,“安靜些。”
“噢。”
耳朵清淨了,江瑞又無法自抑地想起嶽不惑,失落似濕透的衣裳緊貼着他,難以擺脫。
前院有動靜,江瑞回神,把椅子搬到院牆的花格窗下,站上去偷看。
雪姐兒和月哥兒瞅了會兒,默契地搬來椅子站在他旁邊。
或許是為了挽回顔面,孫九頭戴鎏金冠,身着赤紅錦袍,腳踩銀線靴,腰間的長刀鑲金嵌玉,然而一切裝扮,在那張瘡痕未消的臉面前顯得如此無能為力,甚至醜的更顯目了。
他帶了二十幾個兄弟撐場子,一路上敲鑼打鼓、氣勢洶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來找茬,到了園門卻被直接請進前院。
“三日不見,孫香主身體已然大好,恭喜。”李貴坐在四方桌旁,不冷不熱寒暄。
孫九本性多疑,看到院裡數倍于他手下的壯丁,不禁心頭打鼓,不過越難啃的骨頭越香。
“不勞挂心,堂主親請杏林居名醫為我診治,臨走前還叮囑我注意身體。”他神色倨傲,把鬼虎堂堂主拉出來扯大旗,意圖讓李貴投鼠忌器。
他已經和縣衙周主簿通過氣,隻要持續襲擾江家,把江家哥兒名聲搞臭,讓所有人知道與江家結親就是和鬼虎堂作對,自然無人敢登門求娶。
拖到官府強制婚配,江家哥兒婚配何人不過是周主簿大筆一揮的事,合情合理合法,不費一兵一卒,美人和财富就納入懷中。
李貴對他的眼神挑釁視若不見,甚至笑着介紹了村長王豐和林夫子。
二人得了李貴囑托,要盡量緩和關系、麻痹孫九,拖延事态到江老爺趕回,便打起了圓場。
王豐起身道:“早聽聞孫香主英武不凡,今日得見真容實乃鄙人之福,諸位兄弟遠道而來,還請入座喝些薄酒去去風塵。”
說完帶着兩個兒子親自提壇倒酒,孫九眉頭皺得死緊,看向坐主桌的李貴和劉嬷嬷,心中疑窦叢生。
他環視一圈,發現上次身披皮甲手持寶刀的精壯護院大都不在,難道是江家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