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烏雲蔽月,晚風恣意遊移,引得庭院樹影憧憧,落葉飄零。
廂房門窗緊閉,其内燈火葳蕤,熠熠燭光透過帳幔變得朦胧、柔和,似蝶羽在陽光下閃耀的光澤,绮麗、夢幻。
江瑞換了身杏色寝衣,成大字型躺在床上,每寸身體都有支撐,非常省力的姿勢。
白日事态多變,他一直繃緊心弦,此刻夜深人靜才敢放松。
腦海思緒紛亂,他試圖縷清卻又隐隐畏懼,就這麼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心力一絲一絲被抽走。
雪姐兒的事,讓他明白自己沒法做個看客,不由從心底恐懼被命運玩弄、碾碎。
孫九的出現就像噩夢成真,他被迫再次直面痛苦。
然而結局出乎意料,他好好的......沒有瘋也沒有死。
以後也會像今天這樣赢嗎?
他忽然有了零星飄忽的信心,好似從一堆碎末中拼出了一點點自己的模樣。
不多,但比一隻螞蟻要大,或許和兩隻螞蟻差不多。
蓦然,修長挺拔的人影出現在腦海,因為足夠顯目和清楚,導緻一切雜緒都顯得微不足道,心思就這樣輕盈起來。
江瑞抿唇,眉間輕蹙卻并不苦悶,隻有純粹的疑惑。
他輕輕念着嶽不惑的名字,覺得他真是個非常奇怪的存在。
江瑞自覺與世間格格不入,每每接觸都會磨出痛意,可嶽不惑不一樣。
嶽不惑能毫無排斥地融入他,就好像他天生比别人多了一根叫做嶽不惑的肋骨。
或許嶽不惑是隻妖怪,蒙蔽了自己,江瑞這樣想着。
“咚咚咚!!”窗棂忽然被敲響。
江瑞打了個激靈,聲音帶着驚色:“誰?”
“我,嶽不惑。”刻意壓低的回應穿過窗戶飄進來。
......
江瑞沉默了會兒,心想,妖怪找上門來了。
“瑞瑞,能看看你嗎?”妖怪又說話了。
江瑞眨眨眼,現在的姿勢很舒服,非常适合入睡,他不想動又不想窗外人走,就問:“嶽不惑是誰?”
“是江瑞瑞的夫君。”窗外人低笑着回,聲線撩撥耳膜,勾得心跳快了一拍。
江瑞坐起身,很想看到嶽不惑此刻的表情,可他沒有行動,因為等他走過去打開窗戶,想看的表情已經消失了,不如在腦子裡想一下。
“瑞瑞?”
江瑞回過神,伸腳去夠鞋子,“來了。”
路過木桌,兩顆圓滾滾的蒲公英絨球吸引了他。
他走過去彎下腰,微張着嘴剛要吹又停下,看了眼窗戶上高大的人影,改為手指輕彈,小小的絨朵四散飄落,留下光秃秃的花托。
把陶罐悄悄放在窗前的花幾上,江瑞推開窗戶,夜風潛入,随之而來的還有嶽不惑的氣息,淡淡的皂莢清香。
察覺到他的凝視,江瑞靜靜垂眸并不排斥,手指狀似無意地撥弄蒲公英光秃秃的花托。
散開的發絲在燭光下閃動着琥珀色光澤,白皙的臉龐也染上一層朦胧的光暈。
明明是最素淨的樣子,在嶽不惑眼中卻壓過世間殊色。